戚江雪找了個小些的瓷瓶将鄭韬的血接住。
鄭韬擠出一點後就想收手,戚江雪一把按住他的胳膊,用力捏着道:“多擠一些。”
鄭韬差點破口大罵,克制了半天才勉強忍住。一直等到鄭韬開始流出紅色的血,戚江雪才松開他的胳膊。
戚江雪走到角落,先将瓶中的血喂了一點給宋思蔻。待她喝下去後觀察片刻,見宋思蔻呼吸如常,臉上甚至微微有了血色後,才将剩下的解藥喂給秦修意。戚江雪依然沒有解開捆綁宋思蔻的繩索,又看了一眼另一邊不省人事的于诘,方才起身走向鄭韬。
鄭韬默默看着戚江雪的一系列動作,此時咧嘴一笑。“她是你什麼人?看上去對你很重要啊。”
戚江雪冷冷瞥了他一眼,道:“與你無關。但她要是出什麼事,你必死無疑。”
鄭韬哼笑一聲,不再說話。
兩人先後順着繩梯爬了下去,鄭韬落地後點燃火折子,照了照四周。
“你是如何發現這密道的?”鄭韬邊看邊問。
戚江雪不予理會,隻徑直往前走。鄭韬看她不打算開口,也就不再自讨沒趣,跟在了她的後面。
公冶瞻死了,但是之前那人應該還在原來的地方吧。這人能被關進地牢,自然不是簡單角色,長公主說他會成為助力,那他的武功應該也還在。既然如此怎會被安心關在這裡呢?
戚江雪邊想邊走,來到了石牆面前。山羊頭骨依然高高在上,兩顆眼珠在黑暗的密道中泛着幽幽紅光。鄭韬乍見到這山羊頭有些驚疑,仔細看了看才感慨道:“清晏山莊怕是造孽太多,才要用這些邪性的東西鎮着。還以為隻有景國才會拜這種怪東西。”
他上前将羊頭仔仔細細摸了一遍,毫無反應,又用内力震了震石牆,牆壁紋絲不動。鄭韬一臉陰沉地看着戚江雪。戚江雪上前一把奪過鄭韬手裡的火折子,開始對照光線。按照之前的操作,石壁緩緩裂開了縫隙。
戚江雪率先走了進去,牢房還是和上次她來時一樣。戚江雪直奔前方而去,鄭韬在後面疑惑道:“怎麼都是空的?”
第八間牢房之前關着公冶瞻,此時也空了。戚江雪的心快速跳了起來,那人還在嗎?
來到位于角落的最後一間牢房,裡面的人半靠在牆邊,長發披散,連姿勢基本都和上次一模一樣。
戚江雪松了一口氣。
鄭韬看見裡面的人後明顯興奮起來,他低聲問:“那就是公冶瞻?他還活着嗎?”
戚江雪一臉淡定道:“不知道,上次來時我見到他跟人說話。現在我也不确定。”
鄭韬從身上摸出一把像鋼錐一樣的東西,開始擺弄起門口巨大的鐵鎖。
戚江雪則緊緊盯着那人。上次沒有細看,現在憑她的眼力很快就發現此人露在外側的手筋脈在微微起伏。應是一直在内息狀态,此非頂尖高手而不能為。
清晏山莊處理所有人,卻唯獨沒有動他,是忘記了,覺得無關緊要,還是不敢?應該是後者吧。戚江雪有一種直覺,此人就像是蟄伏的兇獸,等待着将尖利爪牙刺入敵人身體的時機。但她決定冒險。
“哐當——”鄭韬将門鎖打開了。
“我一直很好奇,公冶瞻的機關術天下聞名,他被關在這裡就真的無計可施嗎?”戚江雪在此時開口道。
鄭韬聽了她的話,腳步頓了一下。戚江雪越過他走了進去,她蹲到那人面前,輕輕喚了一聲:“前輩?”那人胳膊動了動,強烈的危機感突然湧上戚江雪心頭,她連忙将手放在那人後背,飛速寫下了“長公主”三個字。因為身體遮擋,戚江雪的動作又很輕,在鄭韬看來就好像她隻是輕輕拍了拍對方。
盧愈沒有沒有再動,他睜開眼,深深看了一眼戚江雪。戚江雪點了點頭,嘴上說道:“公冶前輩,您醒了啊。”
鄭韬連忙來到公冶瞻面前,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認他身上不可能帶有任何東西後,才開口問:“公冶瞻大師?”
盧愈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沙啞:“你是何人?”
鄭韬确實不認識公冶瞻,戚江雪此時已經起身退後,站在了牢房門邊。
鄭韬對盧愈行了一禮,恭敬道:“在下乃丘桓大營造,奉王命來向大師請教。”
盧愈不屑道:“丘桓的蠻子們如今也跑到我大綏來放肆了。”
鄭韬的臉色變了幾變,終究沒有發作,緩聲道:“論機關制造和冶煉之術我們自然比不得,所以才千裡迢迢來學習。畢竟當世能将赤淵礦成功提煉的也就隻有您一人。”
盧愈冷冷開口:“什麼赤淵礦?我不知道。趕緊滾!”
鄭韬終于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怒道:“公冶瞻!你如今已是廢人。若識擡舉,我丘桓舉國都敬你,你有什麼條件都可以開。若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也有的是手段對付你。就算把你的屍體帶回丘桓,我也不算辱命。”
盧愈也笑了起來。“好好好,我若是貪生怕死之徒,還真就被你這一番話唬住了。我一個綏人,若真如了你的願,豈不是要背負一世罵名。”
鄭韬不懷好意道:“現在綏帝都已被景國人擄走,連國都亡了,還談什麼虛名。識時務者為俊傑,亡國奴最是可憐,來我丘桓安度晚年不好嗎?更何況你們的朝廷本就昏聩,竟然将你這樣當世難得的高人囚禁至此,這難道不令人痛心嗎?你内心就沒有任何失望嗎?這樣的國有什麼值得效忠的。”
盧愈沉默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麼。鄭韬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說動了他,又繼續加了一把火。
“大師,我也同你一樣一心沉醉于玲珑技藝。我們這樣的人本就是純粹的,不應該被世俗所裹挾。所謂國家之分,門派之别,都隻會給我們的技藝帶來壁壘。我在清晏山莊蟄伏了一年之久,為的就是這一天。”
盧愈似笑非笑地看了鄭韬一眼。“倒是難為你了。好吧,就算不告訴你,我也隻能把這秘密帶入墳墓了。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