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江雪壓下竄至心頭的真氣,轉身向山洞外奔去。
梨花飄零在無争别院的每個角落,如寒冬落雪。
十個黑衣影衛,三死兩傷。所有人都被馮祁悍不畏死地攔在廂房門外,難以再進一步。看到從院外奔來的戚江雪,渾身被染紅的馮祁似是再也承受不住,一口血噴出,跪坐在地上。
戚江雪看出馮祁已是強弩之末,一個飛身來到他面前,顫抖道:“馮前輩,我來幫你了。”
馮祁苦笑着搖了搖頭,卻說不出話來。
眼見又來一人,影衛二話不說便動手了。戚江雪持锏迎上,将衆人逼離廂房附近。
影衛個個武功一流,馮祁雖是頂尖高手,卻寡不敵衆。戚江雪以一敵衆,自是十分吃力。她一邊防止衆人再去襲擊馮祁,一邊着重對付兩個受傷的影衛。
在連殺四人後,戚江雪整個人也已經渾身浴血。連中十二處劍傷,但她就像被屏蔽了痛覺一樣,越殺越勇。
真氣沖向大腦,戚江雪隻覺有人在她的腦海中放了一把大火。她無法思考,隻被怒氣與殺意控制着,揮動雙手。
劈砸砍刺,不會停,也不想停。風聲帶着呼嘯,在她耳邊喊着:“就這樣,殺下去吧。”
又一個影衛倒下,“铿—铿——”,兩把锏應聲而斷,掉落的一半砸在地上,濺起大片花瓣。
戚江雪的雙手因慣性下垂,左右肩頭猛然各中一劍。她狠狠擡手,甩出左手的锏,左邊的影衛連人帶劍飛了出去。她向後退去,左肩被整個劃開了,右肩則留下一個貫穿的血洞。
此時隻剩下了飛出去的那個和刺中戚江雪右肩的影衛。兩人見狀孤注一擲迅速向廂房攻去。就在劍要刺向馮祁心口時,時間似乎被暫停了,又或是被無限拉長。“殺手锏”三個字如夜空閃電般再次出現在戚江雪的腦海。
【絕技“殺手锏”當前可用。】
電光火石間,戚江雪将僅剩的一把锏甩向其中一個影衛,在他被砸倒的同時自己就像被傳送一樣瞬移到了馮祁前面。就在另一人的劍即将刺入胸口的瞬間,戚江雪的手劃出了一道赤色弧光。
一簪封喉。這次是真的成功了。
随着最後一個影衛的倒下,風又帶着時間流動了起來。戚江雪緩緩擡手,用赤玉簪将散落的頭發挽好。這支簪子是原身唯一剩下的東西,仿佛已成她身體的一部分,平時與自己融為一體,每到關鍵時刻便會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
傷口開始劇痛,真氣在每根血管裡跳動。戚江雪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已經變成了紫紅色。她點穴止血,拿起地上的劍,開始給影衛一個個補刀,原本還剩下一口氣的,現在徹底死了。
時不時有鮮血灑落在一地花瓣上,煞白與豔紅都變得格外分明。戚江雪回過頭,才發現高敏不知何時從屋裡爬了出來,緊緊抱着馮祁。
“馮叔……你受苦了。”高敏喃喃道。
馮祁的手微微動了動,卻無法擡起。“殿下,老奴怎配的上您如此稱呼。”
“不,不,不許這麼說!”高敏激動了起來,“你曾一路伴着父皇,原本可以頤養天年。可你又選擇來到我身邊,随我經曆了那麼多風雨。若隻是為了父皇囑托,怎麼可能做到這種地步。我知道,你把我當女兒,你在我心裡也是最親近的長輩。”
馮祁無力地彎了彎唇角,“是我僭越了。我乃殘缺之人,這一生都沒有子女緣分,能在殿下身上找到寄托是我的幸運。隻是我終究沒有保護好您啊……”
馮祁雙眼逐漸模糊,過往的一幕幕如走馬燈般在眼前閃過,最後停在了多年以前的承華宮。
那個穿着華麗宮裝的小女孩一臉倔強地看着他道:“你是從翰林院過來的?我不要你保護,你要像輔佐父皇那樣,向我稱臣。”
她那樣驕傲,又那樣孤獨。在深宮中昂首走過許多年,兄弟背棄,驸馬早逝,無兒無女,朝臣離散。最後陪在她身邊的隻有他。可是,如今也到此為止了。
“夠了……足夠了。”高敏顫抖着阖上馮祁的雙眼,一滴淚滑過臉頰。
良久,她對站在不遠處的戚江雪喚了一聲:“丫頭,你過來。”
戚江雪走上前,看着高敏此時格外紅潤的臉色,知道她已是到了回光返照的階段。
“殿下,我,無能為力。”戚江雪的心依然麻木着。短短不到一天,她經曆了太多死亡,許多還是她親手造成的,可是那些該有的情緒并沒有出現。她的精神似乎被蒙上了一層布,那上面隻有還在不斷跳動着的戾氣。
高敏看着她的樣子,苦笑道:“你這孩子也是實心眼兒,為什麼還要回來呢?”
戚江雪有些支撐不住身體了,她慢慢坐到高敏面前。
“我答應過的。而且,我在此所為,也有盧愈前輩一份,那是他誓死效忠您的心和遺願。”
戚江雪将之前遇到盧愈的情形告訴了高敏,高敏沉默許久。
“他被武林圍攻時,我被朝堂攻讦,原來也是注定。這一生是很苦的。如此,便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