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忌憚蔣悍森的，比起剛才這兩個典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軍人，蔣悍森顯然要複雜得多。很早之前，經過他們桑格情報局長期的追蹤分析已經得出過結論，蔣悍森是兼具了軍事才幹以及遠見卓識的一号人物，假以時日，必定是極度不好對付得角色。

這不，他才剛離開聯邦不過短短幾個月，就已經讓桑格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脅。

蔣悍森開門見山：“布朗先生，我聽說了拉莫斯理事長失蹤的事情，來了解詳情。”

大衛·布朗早已準備好自己的一套說辭，張口就來：“啊，事情是這樣的……”

“大緻情況我已經聽說。”

大衛·布朗剛開口，就被蔣悍森打斷了，他說，“我想了解的，是昨晚分别的時候布朗先生你親口保證會照顧好拉莫斯理事長，為什麼食言了？”

蔣悍森的語氣平緩，表面上看不出更多情緒變化，可他所制造的壓迫感在無形中卻像是猛獸利爪，言語間硬生生壓在大衛·布朗頭上。

要是換作一般人，恐怕此時連頭都不敢擡，但這份壓力還是被大衛·布朗硬扛住了，盡管他的笑容難免有些僵硬：“蔣上将，您誤會了，昨晚我确實把拉莫斯理事長安全送回房間了，他是在我離開之後才又外出的。”

蔣悍森說：“哦。”

大衛·布朗說：“關于拉莫斯理事長的失蹤，我不敢說桑格在這件事情上沒有責任，但如果要追究責任，貴方負責安保的人員……”

“貼身安保是最後一層保險。”

蔣悍森的眼神冷冽，再次打斷了他的話，“如果在桑格，一個重要人物的安全要落到隻憑他近側的安保人員，那我是否可以判斷從拉莫斯理事長失蹤開始，作為永久中立國的桑格已經不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了？”

随着蔣悍森将話題引導到外交層面，大衛·布朗僅存的笑容逐漸消失了。要知道以桑格在無法地帶難以撼動的地位，哪怕出了再大的事情，任何人說話也都要收斂幾分，否則剛才拉姆中将不至于憋屈到那種程度。

這些年來，不就是桑格把抱團取暖發揮的淋漓盡緻的嗎？

和桑格做朋友才是政治正确，不與桑格交好就是無法地帶的敵人，這就是表面上和平中立的桑格自治領這些年背地裡的态度，也是康妮·希爾在第五星系殲滅戰後依然能一呼百應的真正原因。

可憑着敏銳的直覺，大衛·布朗知道蔣悍森恐怕準備借題發揮到底了。

可是，他怎麼敢的？

“多年來三大星系與桑格交好，是出于對桑格自治領以及康妮女士的絕對信任與尊敬。”

蔣悍森說，“在桑格出了這樣的事情我感到非常遺憾，所以布朗先生你也誤會了，我并不是要追究誰的責任，隻是既然貴方對于這件事已經别無他法，那我們第三星系的事情還是交回給我們自己處理吧。”

“蔣上将……”

不給大衛·布朗找補的機會，蔣悍森又看向了拉姆：“您覺得呢？拉姆中将？”

蔣悍森的出現，一開始并沒有使得拉姆中将更高興，甚至可以看出來這位大胡子壯漢的臉更黑了，但是現在事情發展都這個地步，他也不得不被迫與蔣悍森成為同一陣營，因為他也确實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拉姆中将說了兩個字：“可以。”

蔣悍森這才把目光移向第二星系的兩位代表：“至于簽字儀式，恐怕不得不延遲了，這次讓兩位白跑一趟非常抱歉。也希望兩位幫我轉告麥哲倫理事長，萬望見諒。”

出于禮貌，孟允點了點頭，就好像他們壓根不熟。

葉裡做了半天吃瓜群衆，此時看大衛·布朗的臉色，不得不說覺得相當解氣，他向來也不怕得罪人，所以繼續保持他的我行我素，對蔣悍森說道：

“事出有因，相信麥哲倫理事長可以理解，希望你們盡快找到拉莫斯理事長。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們第二星系幫忙，别客氣，盡管找我，雖然沒有簽字，但在我心裡我們已經是盟友。”

“感謝。”

蔣悍森對葉裡示意後，對拉姆說，“拉姆中将，我們走吧。”

拉姆中将也是呆夠了，陰沉着一張臉，不發一語地走出去了。

蔣悍森則是在孟允面前停下腳步，說了句：“我走了。”

他的聲音是與方才截然相反的溫柔。

孟允擡頭望着眼前的上将閣下，說：“一切順利。”

“不要做危險的事情。”

蔣悍森目光深幽，像是要把孟允的模樣刻進自己眼睛裡。在孟允點頭之後，蔣悍森向旁邊的葉裡一颔首，便直接離開了。

葉裡在旁邊看着，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可又說不上來究竟哪裡不對。

穿過會議室的門來到走廊，蔣悍森臉上又挂上了一慣的冷酷表情。

從韋倫與澤恩·佩塔斯身邊走過的時候，蔣悍森目不斜視，手卻往澤恩的肩膀上不重不輕地拍了一下，透露着意味深長。

“照顧好他。”

這是對他們兩個人說的話。

十幾分鐘後，在登上前往宇宙港的車的同時，蔣悍森對拉姆中将說了句：“是比爾·威爾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