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遠遠站着看媽媽被為難,心下一片茫然,想哭都哭不出來。
“怎麼了小朋友,走丢了?”
頭頂傳來一聲懶散的問詢,邬子烨仰頭,望見了漂亮得張揚的長發青年。對方掐滅了手裡的煙,垂眼看他,神色很淡。
再然後,青年撥通了不知道誰的電話,隻說了三個字“滾下來。”
很快,那個高高在上的程氏集團總裁匆匆從大樓裡出現,昂貴的西裝跑得淩亂,半框眼鏡也跑歪了。
長發青年示意媽媽和對方交涉,自己則走到了遠處的垃圾桶抽了一根煙——白色煙霧模糊他的側臉,那獨特的眉眼卻深深刺進了旁觀者的血肉記憶。
就像今天這樣。
他把那印着齒痕的煙嘴放進唇間,學着那人叼住,眼底浮現出不知對誰的鄙夷。
宋矜郁是他的仇人。
他所做的隻不過是,伺機接近他,而已。
.
沒兩天就是周末。
宋矜郁穿了身簡單舒适的藍灰色運動套裝出門,長發在側面編成辮子,還戴了口罩和鴨舌帽。
他今天沒打算開車,路過車庫想起來那兩根棒棒糖,就去看了一眼甲殼蟲。然後驚訝地發現——原本被撞癟的保險杠竟不知道什麼時候鼓了起來,完好如初。
他蹲下來盯着那個锃亮反光的管子呆呆看了很久。
馬裡奧暗中造訪?
不可能。人家是修水管的。
宋矜郁摸出手機,點開房東微信。
房東前幾天通知了一下他去A城出差,他沒回,對方也就沒再發其他消息。
他想問點什麼,蹲在地上盯着屏幕出神,最終隻是把房東的備注改成了“汽車修理工”。
棒棒糖也沒舍得吃,重新塞回了儲物箱裡面。
邬子烨發消息說要來接宋矜郁,宋矜郁讓他有這個空多畫幾張畫,實在閑得慌就去打工。
他的住處離地鐵站不遠,地鐵又直達奧體中心,就和對方約了在場館外碰面。
演唱會現場人山人海,嘈雜擁擠。
邬子烨隔着衣袖拉住他的手腕往裡面走,人看着瘦瘦高高的,力氣不小,将他護得挺嚴實。自己則被擠得有點慘,眼鏡差點掉了。
宋矜郁眼疾手快地接住,沒讓落到地上。在這種地方彎腰撿東西可太危險了。
“謝謝老師。”邬子烨連忙抓過戴回去,有意識别過臉不讓宋矜郁看。
“小邬。”
然而觀衆席燈光關閉正式開場前,他聽到旁邊人開口,“可以這麼叫你吧。”
邬子烨喉結滾動:“嗯。”
“度數不深下次可以戴隐形,這種場合會方便一些。”宋矜郁的嗓音低緩,本該淹沒在人潮裡,卻一字一句格外清晰:
“你眼睛很好看,不戴框架眼鏡會更帥。”
邬子烨愣怔地轉頭,看到黑暗中一張溫和沉靜的側臉。
舞台燈唰地亮起,大明星登場,人群爆發出尖叫狂歡。
祝羽今年隻有22歲。大學時在網絡上發表了幾首自己寫的歌,一炮而紅。出道三年一直有作品,鋼琴和吉他也都彈得好,絕對的實力派唱作歌手。難得人也長得帥,沖着這張臉的迷弟迷妹不在少數。
他本人頗有些恃才傲物,說話直接,很少像愛豆那樣媚粉,還被黑子蛐蛐過私下裡愛擺臭臉。好在對待舞台的态度無可挑剔。
江城是祝羽的家鄉,又是國際化大都市,作為他本次巡回演唱會的最後一站氣氛相當熱烈。
宋矜郁也被感染了,偏頭扯着嗓子問美術生小邬同學:“帶速寫本了嗎?”
包帶的。
于是他借着時有時無的燈光,當場給祝羽大帥哥畫了個腳踩音響手持麥克風的速寫,線條狂放不羁,酷到炸裂。
邬子烨在旁邊酸溜溜地說了一句“好羨慕。”
這話宋矜郁沒法接。他技術成熟後很少主動畫人,偶爾來一張全憑心情。
後半場有一個經典現場互動的環節。大概就是攝像機在觀衆席掃,祝羽叫停,大屏幕上出現哪位觀衆的臉,那位就可以得到和歌手互動的機會。
宋矜郁早有準備地戴上了鴨舌帽和口罩。
鏡頭掃過内場第五排,祝羽原本漫不經心的眼神一亮,嗓音拔高:“等等!停!停!”
攝像頭依言往回挪。
宋矜郁壓了壓帽檐。
鏡頭停在了他旁邊的邬子烨臉上,帶了他小半個身子。
大屏幕定在一張學生氣十足的帥臉上,場内頓時傳來不少驚歎,主辦方很有眼色地把麥克風直接遞過來。
祝羽:“一個人來的?”
一開口就不太客氣,有點質問的意思。
邬子烨回答得坦然:“陪喜歡的人一起來的。”
祝羽噎了一下,打了眉釘的眉毛明顯皺了起來,語氣更是古怪:“喜歡的人?”
他手一指:“是你右手邊這位戴帽子的長發姐姐嗎?”
宋矜郁:“……”
邬子烨也望向宋矜郁,男人遮得嚴嚴實實,除了對雪白耳朵和側編發的發型什麼都看不出來。
“他是男生。”
“哦~”祝羽恍然大悟似的,原本慵懶偏低的嗓音忽然夾了一下,“是哥哥啊!”
底下的觀衆面面相觑,不知道這是突然鬧哪出。些許媽粉捧臉驚呼,覺得崽崽頗為可愛。
為免場面僵持住,宋矜郁接過話筒,口罩拉下一點:“對,是哥哥。”
語氣很有幾分無奈。
祝羽,或者說是宋嘉皓總算笑了起來,沖着台下眨了眨眼:
“哥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