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矜郁在F國上學,程凜洲和他毗鄰,車程不過三四個小時。
一旦見到了第一次,接下來的相遇都變得順利成章。
誰先主動的不好說。程凜洲的侵略性很強,他又何嘗不是一時興起就抛下鈎子,懷着陰暗惡劣的心思縱容對方接近他,迷戀他,将那顆年輕熾熱的心騙到手。
等他終于後悔已無可挽回。程凜洲絕非他能随便戲弄的對象,獵物和獵人颠倒隻在一念之間。
……
思緒被電話裡的質問強行打斷,宋矜郁眸光低斂,拇指捏了捏左腕處的凸起,那裡有一道四五厘米的白色疤痕。
他視程凜洲這次失憶為上天給自己的懲罰,更是機會。
若是他疏遠一些,若是程凜洲再成熟一些,後來的事情會不會不一樣。
他很感謝這兩年程凜洲對他的照顧,他把他養得很好,讓他能振作起來,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作為回報,他理應站在正确的位置,讓對方的生活回到沒有自己的正軌。
“爸爸。”宋矜郁又安靜聽了會兒電話,降下一截車窗,讓新鮮空氣進來,“你把宋淵搞進程氏了,是不是?”
對面的訓斥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隐忍的呼吸。
宋矜郁不想氣他,溫和地講道理:“如果程凜洲恢複記憶,我讓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宋淵趕走。”
“宋矜羽!”宋成章怒極震聲,“你什麼意思?!你叔叔他——”
“如果他問我為什麼。”宋矜郁輕輕打斷他,接着道,“您猜猜。以程凜洲的脾氣,會做出什麼事。”
手機那頭再無任何動靜。
宋矜郁最後抛下一句,“别總讓他來家裡吃飯,媽媽不習慣他的口味”,挂斷了電話。
他不信程凜洲會無緣無故找宋成章麻煩,如果對方真的為今天早上的事遷怒了宋成章,也隻會是平日裡積攢的反噬。
更不可能是在借此報複自己。這種手段太卑劣太無聊,他必定不屑于此。
他是無可争議的天之驕子,生來就該是驕傲的,嚣張的,坦蕩磊落的。
宋矜郁不希望他被任何東西束縛,不希望他為任何人低頭,包括自己。
咚咚。
車窗被從外敲響,他倦懶地擡眸,降下整面玻璃。
“老師,您是不是心情不太好?”男生肩上挎着個黑色背包,橙黃的晚霞襯得眉目分外疏朗。
宋矜郁看着他:“知道還不滾遠點。”
邬子烨笑了笑,沒有被他的冷漠挫傷,從口袋裡摸出了一盒東西遞過來:“抽嗎?草莓薄荷味的。”
……
宋矜郁讓男生上了副駕,接過那細長的香煙看了看,又扔了回去。
“算了。”他嗓音也變得懶洋洋的,“手指會臭,我家狗聞了要變飛機耳。”
大學搞設計那陣子太忙,他跟着其他人學會了抽煙。中間有幾年瘾還比較重,所幸後來戒掉了……被程凜洲用棒棒糖強行取代。
“我可以幫您拿着。”邬子烨說。
宋矜郁瞥了他一眼。
邬子烨主動點燃了香煙,食指中指夾住,以手背遞到了他唇邊。
宋矜郁湊近,啟唇銜住濾嘴,白色煙霧缭繞騰升而起,将他本就柔和的輪廓糊成一片。
他含了一口舌尖卷住過肺,手指将頰邊的劉海盡量抄到耳後避免沾上煙味,然後緩慢地吐出車窗。
這實在很像文藝片的畫面,邬子烨覺得自己看呆情有可原。
“你以前見過我。”
宋矜郁用的是肯定句。
“……嗯。”邬子烨回過神,飛快斂去眼底那抹晦暗情緒,笑道,“七年前的夏天。”
宋矜郁訝異地揚了揚眉。
那不正是他從A城回來的時間點麼。他被迫中斷付出巨大心血的項目,推掉了offer和殷旭的挽留,煩得想炸了全世界。
“在哪?”
“程氏集團的樓下。”邬子烨說,“我媽媽和我被保安攔着不讓進,是您幫了忙。”
“哦?我領你們進去的?”宋矜郁去程氏的次數不多,隐隐有些印象。
邬子烨撣了一下煙灰,重新遞到他嘴邊:“差不多吧。”
宋矜郁就沒有追問。對方話語間提到了媽媽,他不想勾起什麼傷心事。
爆珠咬破就算抽完,剩下一小半他嫌棄難抽,讓男生扔掉。車廂裡充斥着甜膩清涼的味道,勾起了一些食欲。
邬子烨又小心地捧出一個包裝精緻的蛋糕,是最簡單的款式——軟軟的蛋糕胚外抹了層白色奶油,頂端點綴一顆鮮豔的草莓。
“剛剛下課回來,您路過那家蛋糕店看了一眼。”
宋矜郁認真地瞧了瞧他,接過蛋糕,說:“還有什麼,一口氣都拿出來吧。”
邬子烨從包的最外側抽出兩張深藍色卡紙,上面印着絢麗的銀色翅膀logo:“周末祝羽演唱會的最後一站,在江城奧體中心,我想請您一起去看。”
宋矜郁奇了:“你哪搞來的,他的票很難搶啊。”
這還是那種未錄入的邀請函,内場前排,挂二手平台能賣幾萬塊。
“我在主辦方的其他演唱會當過志願者,和裡面的工作人員混熟了,問他們便宜買的。”
“厲害。”宋矜郁咬着勺子含含糊糊,豎了個大拇指,“打工皇帝就是你。”
“那,去嘛?”邬子烨湊近了一些,滿眼期待地望着他。
宋矜郁垂眸與他對視片刻,伸手抽走其中一張,不由分說按二手平台價給對方轉了賬。
啧。肉疼。就當是增加一下上座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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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了一根的煙最後也被拿走了,理由是小孩子不許抽煙。
邬子烨站在馬路邊望着銀灰色轎車遠去,摘掉眼鏡,黑屏的手機照了一下自己的臉。
他和程廷峥其實長得不算像。印象中那人是狹長的丹鳳眼,而他眼睛略微下垂,瞳色更深。氣質也大相徑庭,但這個沒必要演得太像。
目前來看已足夠有效。
垂眸瞥向掌心剩了小半的香煙,他又想起七年前,媽媽牽着他來程氏集團為父親讨一個公道,卻連第一道安保都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