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太陽剛剛西沉,翡翠公寓的樓梯間便響起了行李箱拖動的聲音。
吳明景背着易伍的雙肩包,拎着兩個大箱子在前面健步如飛,易伍緊随其後。
穿過層層疊疊的樓梯,她的嘴巴就沒停下來過:“吳老師你一個人弄兩個箱子臂力驚人啊,好歹也給我個包什麼的提一下吧?”
被她一遍遍吵到心煩意亂,吳明景終于停了下來。上上下下摸索了好一會兒,努了努嘴,把自己的錢包遞給了她,聲音很淡:“喏,提着吧。”
易伍兩個指頭提溜着萬寶龍的錢包,滿臉黑線——原來這就是幫老闆提包的感覺?!
下了一圈樓,她繼續絮叨:“有必要嗎?有飛機你不坐,跟着我個老賴坐什麼綠皮車?什麼癖好啊,簡直了。”
吳明景隻在樓梯間的轉角處停步,不耐地掃了她一眼:“我恐高。”
易伍仍不放棄:“你原來為了商演到處跑,坐飛機也不少啊,沒聽合美說過你恐高,你......”
這次吳明景看向她的眼神已經帶了冰霜,她隻能識相地住了嘴。
金杯已經在樓下停好了,老趙正倚着車門前吞雲吐霧。
易伍熱情地和他打了個招呼:“趙師傅,外面這麼熱,您怎麼不上車啊?”
老趙趁着吳明景擺弄行李的空隙,偷偷壓低了聲音對着易伍解釋道:“沒辦法啊,老闆他......他現在不讓在車上抽。”
易伍了然地點了點頭:“不過也是,三手煙很難散掉的。您開車不是老咳嗽?我給吳老師準備了好多胖大海,一會兒給您拿些哈。”
老趙笑着連聲道謝。
到達沙市的火車站,老趙把二人放下。站外人流如織,熙熙攘攘。
戴着耳機面容青稚的學生,拎着公文包神色匆匆的上班族,孩子放背簍裡手上提溜着各種土特産的婦女,還有挑着扁擔咬着煙的進城務工人員。
一派人間煙火,踏實地接着地氣。
從前,易伍出差都是商務艙,或者高鐵一等座。這是她成為老賴被限飛限高後,第一次坐綠皮火車出遠門。
沒半分失落反而興奮異常,像小朋友去郊遊一樣雀躍。
吳明景早就把口罩和帽子戴好了,遮了個嚴嚴實實。白色T恤外搭淺藍色襯衫,下身是灰色休閑褲。他的穿搭總是很簡單,可修長挺拔的身段怎麼也遮掩不住,在人群裡格外紮眼。
與他擦肩而過的人頻頻頓足回首,易伍不斷聽到有人捂着嘴巴感歎“好高啊”,“感覺是個大帥哥”,“應該是模特吧”。易伍在心裡默默給他們點贊:說得不錯,多說點。
正值暑假結束學生返校的高峰,進站口的人流量太大。他們被擠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艱難前行。吳明景一直默不作聲把她護在胸前,最後實在躲閃不及,他垂下頭一臉嚴肅地問:“要不要坐行李箱上?我推你。”
易伍壓低聲音難以置信地驚呼:“開什麼玩笑啊,你以為我三歲嗎?快别說這麼大聲,丢死人了。”
吳明景漂亮的眸子疑惑地看向她,那不解的眼神仿佛在說,哪裡丢人了?
明明小時候都是這樣。出去玩還沒走多久,她就喊累,一累就耍賴,到最後都是被他背着回家。
終于到達候車廳,吳明景放下行李轉身就走,易伍在後面百思不得其解地喊:“你去哪兒啊?一會兒要檢票了,可别亂跑啊。”
可他沒多久便折返回來,手上鼓鼓囊囊。一大包零食和水果,某麥的辣翅,某肯的蛋撻和快樂兒童餐。
“這班餐車關得早。” 他放下手上的紙袋。
“你連這都提前查了啊?”易伍興奮地去拆兒童餐,看到玩具後眉開眼笑:“這次送的是大耳狗的椰子水壺诶!”說完她把水壺背到了身上,興奮地轉了個圈。
吳明景端坐在一旁,定定地看着她手舞足蹈擺弄着新玩具,不自覺地揚唇。
好像隻有他能看到她的童真。那隐藏在陰謀陽謀、千謊百計下面,他曾竭盡全力小心翼翼維護的童真。
等進了車廂,易伍環顧一圈,好奇地自言自語:“這都快開車了,怎麼隔間裡還隻有我們兩個呀?剩下的四張床都是空的,難不成都是中途上的?”
吳明景喉嚨裡含糊地唔了一聲。
找米合美他們借了證件,他一共買了六張連号的票。
“你不想被人撞見?” 米合美了然地問。
“嗯。” 其實他是不想她被人瞧見,尤其是她那無比豪放的睡姿,看一眼就讓人頭疼。還好現在大家都坐高鐵動車,綠皮車餘票充足,他應該不會擠占别人的位置。
五平米不到的隔間裡,緊緊湊湊。六張床鋪分成兩列,中間是一張窄桌。
吳明景從踏進來的那刻就沒閑住。先是把他們倆的箱子搬到三層的儲物格,然後忙前忙後用酒精棉把公共區域擦了一遍。
接近一米九的大高個兒,局促地俯身在狹小的空間裡,給他們的床具換上一次性無紡布的被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