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力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姑娘看上去又柔又嬌,臉上也一直挂着平和的笑,他卻無端在夏日裡感到一絲入骨的涼氣,從後脖頸處升起,直直往腦門裡撞。
鬼使神差地,他一下失語,隻推說着要打電話去和上面聯系。易伍眼看着郝力握着手機漸漸走遠,望向他的目光逐漸變冷。
這次郝力倒是沒花多少時間便折返回來。好消息是其他演員下榻的四星級酒店還有一間空房,可以讓吳明景過去,壞消息是隻能他一個人去,易伍還是得留在這裡。
“易老師實在是抱歉了,當時簽的合同裡面隻規定了演員的房間規格,随行人員是不包括在内的哈。”郝力很是歉疚地打着哈哈。
“沒問題,吳老師能去就行。您費心了。” 易伍答得禮貌。
吳明景聽了她的話,眉頭全擰到了一處:“不必,我就在這兒。”
話音剛落,他一下沒耽擱,開始把行李箱往酒店裡搬。
易伍立即攔住了他:“别别,拍戲辛苦,最重要的就是保證睡眠,這裡.......确實是太吵了!”
她剛說完,前面的棋牌室極其應景地傳來一聲洪亮的國罵——有人的清一色被截胡了。
“就是啊,我剛費好大勁替你争取來的。現在咱就過去,離這兒也不遠。”郝力尴尬地勸說着。
“你讓她一個女孩子,自己一個人住這兒?”吳明景冷若冰霜的眼,掃了掃充斥着各色閑雜人等的棋牌室,然後筆直地望向郝力,眉宇間是難掩的不悅。
郝力被那銳利的眼神一瞪,隻能立即閉嘴,心裡默默思忖:好家夥,這兩人在皮笑肉不笑吓人方面,怎麼還有點異曲同工之妙。
吳明景複又轉過頭來,沉着嗓子對着易伍耳語:“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不然就打道回府,别拍了。”
易伍聽他這麼一威脅,哪裡還敢去争。要是吳明景鬧起脾氣來罷演回家,他作為演員的職業生涯也算是徹底玩完了。
郝力同他們連續賠了幾個不是,腳下抹油溜之大吉。吳明景壓根懶得搭理,徑直和易伍去桃花源前台登記。
前台正趴着睡覺,見他們過來吵着他清休,揉着眼睛沒半點好氣。
推開酒店二樓陳舊的木門,房間裡沉積多時的黴味,一股腦全湧了過來。吳明景闊步向前,把窗戶一扇扇推開通風,然後駕輕就熟地動手整理清潔,易伍隻能在一旁打下手。
“你真的很任性啊吳明景!”易伍氣鼓鼓地雙手叉腰,她手上的抹布也被搶了過去,蘸滿次氯酸鈉的抹布被吳明景按着掃過黴斑密布的牆壁。
“不叫吳老師了,嗯?”吳明景袖口的襯衣挽到了手腕上方,正在專心擦拭着窗台上陳年的積灰,聽她這麼說,有些好笑地轉過身來看她。
“有什麼必要嗎這一路?我不需要你陪的,我是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我隻要你好好工作,好好休息,掙大錢報答我。不是像這樣,每天頂着黑眼圈,上鏡都不好看!”易伍生氣的時候,鼓脹的臉和河豚簡直一模一樣。
落在吳明景眼裡。這就是可愛,可愛不需要定義,因為她就是可愛本體。
“丢你一個人在荒郊野外?這裡亂七八糟的,你确定AAA護體有用?”吳明景打趣地看向她,而後又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扭過頭燒紅了臉。
他喉嚨裡含糊不清地咕哝:“這段時間......你就住我這兒。”
“住什麼?!”易伍怕自己聽錯了,驚到下巴快要脫臼,“我,我我跟你一起住?開什麼玩笑,孤男寡女一個房間怎麼住啊?”
吳明景停下手上的活,表情嚴肅:“這兒不是正規酒店,民房改的而已。剛剛樓下你也看到了,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這門鎖,随便踹幾下就能散架。大半夜的,你确定要一個人?”
相繼經曆了伍紅和孟旭,他恨不得日日夜夜把易伍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母雞護雛一樣保護起來。
吳明景的話确實戳中了易伍心中的隐憂。雖然剛才壯着膽子說讓他去那邊住不要管自己,但是真被獨自丢到這種地方,心裡到底發怵。吳明景提到門鎖,她早就覺得那搖搖欲墜的東西簡直就是個擺設,連鑰匙配了多少把都不好說。
可她仍然邁不出這艱難的一步。
吳明景看出了她的隐憂,瞟了眼房間内的兩張床:“房間倒是不小,你要覺得不方便,我把床再挪一下。”說着,他動手将其中一個床挪到了對角線的位置。
見易伍還有些躊躇不定,吳明景俯下身來,雙眼赤誠:“相信我。在你能遇到的所有男人裡,我,是最不危險的。” 漂亮的眸子裡,是光風霁月。
易伍自然知道他是正人君子。和他在一起,她也從來也不覺得危險,隻是......稍微有些尴尬罷了。
她低頭查了會兒手機。郝力确實沒騙她,周圍零星的幾個酒店被劇組包了圓,一間空房也沒有了。
猶猶豫豫地,易伍開口:“那......既然住一間房,我們為什麼不一起搬到好酒店,非要窩在這兒?”
“那邊有劇組的其他人,你還想被拍麼?”
有......幾分道理。
内心天人交戰了許久,最後易伍無奈點頭:“吳老師,你覺得,他們是不是故意整我們的?從接車開始就各種拖延。為什麼其他演員都在正規酒店,卻把我們擱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