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可能啊。”吳明景挑了挑眉,手頭上的清潔工作已經做得差不多,“你給孟旭那麼大一個下馬威,想讓他不還回來,很難吧。”
易伍點了點頭:“得了好處,受點苦也應該,等價交換嘛,挺好我釋然了。”
吳明景的眼神在易伍臉上兜兜轉轉,躊躇許久,幾次想開口又把話咽了下去,最後才問出一直盤桓在心底的問題:“跟着我,你後悔嗎?”
他心裡的小伍,皎皎如星辰,明亮卻遙遠。兒時雖形影不離,他也隻敢将自己定位成影子。影子的愛情故事永遠隻有一個主題,那就是,“不敢僭越”。
可現在,她卻不得不随着他一起四處漂泊奔波,居無定所。
譬如這個酒店,用易伍以前經常說的話,就是“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烏龜都不敢靠岸”,卻偏偏被稱作“桃花源”,這何嘗不是一種諷刺。
“後悔,非常後悔。”易伍不假思索、斬釘截鐵地回答。
吳明景的眸光暗了下去,聲音微顫:“想離開嗎?随時都可以,告訴我。我放你走。”
易伍卻咧開嘴笑得開懷:“後悔怎麼沒早點來。你說我要不要下去搓圈麻将,我還沒打過呢,赢了請你吃飯啊。”
*
洗漱完畢,易伍換上了軟綿綿的睡衣,挑了靠窗的床倒頭便睡。
吳明景給她留了一盞小夜燈。
他的心如走馬燈一樣放着電影。
這樣的一間房裡,樓下是吵嚷的麻将聲,可同時又有易伍均勻的呼吸聲,這種感覺很奇妙,讓他覺得異常的安甯。
他曾放任夢想腐爛,對未來嗤之以鼻。可好巧不巧,她再度從天而降,如同陽光穿透陰雲,混沌的黑夜有了燈。
是神給他的再一次機會麼?如果是,他不想再放手了,那樣真的很不男人。就這麼想着,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還在淺眠期,耳邊就響起女人壓抑失敗的尖叫聲。
瞬間心跳如鼓,他條件反射地彈跳起來。
眼前是穿着哆啦A夢睡衣的易伍,小臉慘白,正捂着嘴巴。
她剛起身小解,回來後揉着眼睛正準備上床呢,借着小夜燈微弱的光,迷迷糊糊地發現雪白的被單上,趴着什麼黑色的東西。鼓起勇氣湊近一看,居然是......
一隻老鼠!南方獨有的品種,體型碩大。
卧榻之側豈容老鼠酣睡!
下一秒,在意識回籠前,她的身體已經先一步跳上了吳明景的床。
“有,有,有老鼠!”說完,她像鴕鳥一樣把整張臉全部埋進了吳明景的被子裡。大吉嶺的氣息瞬間包圍了她,帶來了莫大的安全感。
吳明景從一陣心髒急停中恢複過來,幽幽地舒了口氣,柔聲哄道:“别怕,我去處理。”
《1984》裡原本相愛的男女主人公,因為老鼠互相檢舉揭發。她剛剛其實在想,吳明景不會也把她踢下去喂老鼠吧?還好還好。
怕吳明景一個人搞不定,她哆嗦着伸手去摸電話,前台過了很久才接,聲音懶洋洋的:“喂,桃花源酒店。”
“您......您好,我是2103的住戶,我們......我們這裡有老鼠!”
“哦好的,給您轉接請稍等。”
電話響了一陣音樂:“您好,桃花源酒店。”
“這,這不還是你嗎?” 比起剛才多捏了個鼻子。
前台眼看被識破,尴尬咳嗽了幾聲:“呐,大半夜肯定沒人處理的哦,小姐先将就下,我們這裡的老鼠不咬人,放心放心。”
易伍滿臉黑線,重新躲回吳明景的被子。
不知過了多久,洗手間傳來水聲,之後床墊下陷,吳明景一把将躲在被子裡的白玉花瓶打撈了出來:“不悶嗎?已經解決了。今天先睡,明天一早我再找人處理。”
可被子裡粉嫩的小臉,還沒從慘白中恢複,隻抖抖索索地發問:“吳老師,我......我今天能在你床上将就一下麼?那個......你看,我床被老鼠爬過了。它又被你給噶了,不會半夜找我尋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