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 易伍笑了,“你不是非要赢才值得被愛的。”
十二歲的易伍愣住了,覺得這簡直是天方夜譚。怎麼可能呢?一個不具備任何利他屬性的人,有什麼資格被愛呢?
就像谷佳慧告訴她的,你能得到媽媽的愛,是因為你功課永遠第一,在學校是三道杠,還有遊泳這個特長。除此之外,你還比其他同齡小朋友更聽話更懂事更會讨大人歡心。
“如果剝離掉這些屬性,還有誰會愛你呢?”
“人類經曆物競天擇、适者生存、趨利避害,才能走到食物鍊頂端,慕強是刻在基因裡的。父母的愛,朋友的愛,男女的愛,全一樣。”
她坦然接受了這一套邏輯:别人愛她,是因為她璀璨榮耀,光芒四射。一旦她表現出脆弱無用的一面,那些愛就會像清晨的霧氣,陽光一出立馬消散。
可季甯偏偏不!他無數次見識了她的狼狽不堪、落寞頹唐,還看到了她蹲在沒光的角落碎了一地,鼻涕眼淚合一塊兒的花貓臉。
可他還堅定地說着愛。
我愛你,不管這條愛你的路多迂回跌宕。
在季甯面前,她終于卸下僞裝。承認她不會一直赢,承認她也有脆弱的時候,承認她身上那些令人期待的美好品質,與她本人都相去甚遠。
他抱住了身下是血身上是淚的她,就像抱起水中漂浮着的嬰兒。
“那時我才知道,你不是非要站在高處,非要對别人有用。有人愛你,隻因為你是你。所以卉卉,你不想笑的時候可以不笑,不想迎合讨好委曲求全的時候,可以直接轉身走掉,你也不是隻有拼命演戲給家裡掙錢,才值得被愛,你能明白嗎?”
唐卉聽完,眼眶泛紅:“姐姐小時候為什麼會去學遊泳?”
“這又是個很長的故事了,等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吧。” 易伍不想講這個恐怖故事,她決定把氣氛維持在現在這樣溫馨輕松的狀态。
唐卉點了點頭,思考了很久之後試探地開口:“給你擦眼淚的哥哥,是不是就是吳老師?”
“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易伍驚詫,瞬間紅了臉。
唐卉轉了轉她的大眼睛:“不然......他之前為什麼會給棉條代言呢?媽媽給我挑衛生巾的時候,看到了吳老師的廣告,裡面說來月經的時候用棉條是可以遊泳的。”
*
吳明景扔完垃圾回來,見休息室的門還鎖着,隻好繼續在外面晃悠。
不遠處坐了兩個場工,他聽着這兩人從美國扯到伊朗,從俄羅斯扯到叙利亞,最後話題落到易伍身上。
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剛看到朱總偷偷給易老師開小竈了,在片場就追得這麼猛,可真夠明目張膽的嘿。”
另一個笑了:“嗨,人家公子哥,有錢有權有閑,追個當助理的丫頭而已,有什麼稀奇的。”
“可易老師給人關外面了,呵呵,我跟你說,這丫頭絕對老手,吊着朱總玩兒呢。”
“但人長得夠勁,那屁股那腰,啧啧,氣質又清純,我也喜歡。”
“清純?這種東西也就騙騙外人,背地裡嘛。” 那人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說不定,早被人玩兒爛了。”
吳明景的額頭青筋暴起,又想起易伍反複叮囑他不能惹事生非,隻能生生把這口氣咽了下去。
他走到那兩個場記面前,俯下身用力攬過兩人肩膀:“大哥,導演說那邊的吊頂有點問題,你們看看?”他說着,手指往遠處随意一指。
“啊,有什麼問題?沒看出來啊。”
“你們坐着哪能看得清啊,要站起來,你們站起來試試。”
兩個人被他拉着猶猶豫豫地起身,沖着吳明景指的方向仔仔細細又看了會兒。
“真沒看到啥啊,這不好好的麼。” 踮腳尖看了一會兒,兩人咕哝着坐下——
撲通一聲,摔了個屁股蹲兒。
“诶咋回事啊?” 其中一個揉着屁股說,“剛椅子不在這兒嗎,怎麼跑後面去了,瞬移了?”
*
吳明景在休息室門口悶着頭溜達了半天,直到門打開,易伍摟着唐卉出來。
“姐姐,我等你。一定要來哦。” 他聽到唐卉對易伍這麼說着,兩人依依惜别。
轉頭看到吳明景,唐卉微笑着打了個招呼:“謝謝哥哥姐姐,我吃得好飽,超開心!” 笑容沁甜。
唐卉走後,吳明景淡淡地問:“你們約了見面?”
“唔。” 易伍點點頭。
“什麼時候,在哪裡?”
“得保密哦,我答應她了。”
吳明景幾不可聞地用鼻子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