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景包了個商務車,在高速上疾馳整整一天後,他們來到燕城。
準确說,不是來到,而是,回到。
回到他們一起長大的地方。一草一木,一街一景,明明一切都不一樣了,變化可謂是天翻地覆。
但舊地重遊,易伍卻覺得哪哪都一樣——她流連在過去的奇異景色裡。物非人是,多麼奇妙的體驗。
見了燕城隻出特需号的專家,再綜合幾個國外醫生給出的建議,大家一緻同意應當盡早手術。
針的位置不太好,手術風險不小。但是如果放任其自由流竄,後果絕對是難以估量的。醫生讓她先回家考慮清楚,再确定手術的時間。
易伍微微笑:“不用考慮了,我信您。您最早的一台手術能安排到什麼時候?我就選那個時間吧。”
吳明景在醫院附近租了一間房。靠近醫院的老小區,因為是市中心需求量又大,所以房子難找,又小又破又貴。可經過他的一番清掃之後,本來油漬漬、黑漆漆的屋子很快便窗明幾淨。
好像不管多糟糕的内部環境,最後總能被他收拾得井井有條。
易伍坐在輪椅上,看着吳明景忙前忙後,完全沒有閑下來的時候。
“你工作怎麼辦?我這術後靜養還要好久,要不......還是請個護工吧。” 她心懷歉疚。
吳明景一邊用八四給桌面消毒,一邊回答:“工作是做不完的,妹妹隻有一個。”
他頓了頓,掀起眼皮看向她,眼角全是笑,“這些年跑婚喪嫁娶那麼多場商演,我沒休息過。小暴君不會比資本家還無情吧,我想放個假都不許?”
什麼放假?貼身照顧術後病人,明明比平常工作還要忙還要累。
易伍無奈,低頭看手機,正好收到蘇倩發過來的消息。
“易老師,戴導那邊面試的時間确定好了。這次來面的人特别多,競争很激烈。我好不容易跟他們溝通好,把吳老師安排在下周二。這個時間不能改也不能換,吳老師确定能來吧?”
易伍的心裡咯噔一聲。這個時間?好巧不巧,這......不就是她剛剛定好的手術日期?
她神情複雜地看向剛剛做完清掃的吳明景。他正一邊下單采買住院需要準備的各類物品,一邊把新鮮的向日葵插在瓶中——那束花被輕輕放到了她的床頭。
易伍重新低頭,躊躇着給李輝發了一條微信。
*
易伍很快便等到了入院通知,術前檢查做了一籮筐,吳明景手裡的單子攢了一打。
好不容易回到病房,她對着吳明景撒嬌:“哥,早上走得急,傑尼龜忘帶了。沒有它我晚上睡不着,你能幫我回去拿一趟麼?就在我床頭櫃裡。”
“好,馬上去。” 吳明景起身,想把她從輪椅上抱回病床,易伍卻連連擺手:“讓我在這兒坐會兒吧。一整天躺床上,好沒意思。”
吳明景前腳剛走,易伍就自己滾着輪椅去了住院部值班醫生的辦公室。
“你說你睡眠不好?” 中年醫生打量她,又低頭看了眼她的病曆。這一看,确實讓人心驚肉跳的,小姑娘經曆了車禍差點沒命,又發現腦袋裡有根針.......這,換任何一個人,睡眠不好确實都情有可原。
“是的醫生,可能是擔心手術吧,這些天到了夜裡,我一睜眼就是一整晚,白天又特别困,整個人好難受。” 說着,她還配合地打了個哈欠,“您能幫我開些安眠的藥嗎?我想要那種晚上睡得好,白天沒副作用不犯困的。”
“行......那我給你開些,不過隻能開三天的量啊,我們有管制的。心理上的問題,還得慢慢調整。” 醫生打了處方,易伍千恩萬謝。
等吳明景回到病房,易伍正對着夕陽的餘晖看書。她的後頸被金燦燦的餘晖照亮了一小片,細細的絨毛被染成了漂亮的金色。
隻看了這一下便愣了神。
聽到他的腳步聲,易伍轉頭:“長得高步子大就是好,這麼快啊。”
吳明景回過神來,揮了揮手上的傑尼龜,笑得溫柔:“嗯,找到了。”
易伍立馬拿過來,臉蹭了上去:“它可救了我的命,要一輩子帶在身邊的。”
說完,她沖着吳明景眨眼,“你知道嗎?車翻下去的時候,我被安全帶勒住了脖子,就是因為摸到它,拿到你挂的破窗器。用刀割斷安全帶,又破了後窗,這才逃出來的。”
“嗯,看來是要供起來。” 吳明景嘴角揚起,摸了摸她的頭,“但這些都隻是外力......真正救你的人,是你自己啊。我可從來沒聽說過哪個姑娘頭被撞,脾髒破裂,還能爬出窗戶打救援的。小伍,你真的很了不起。”
他頓了頓,聲音帶了顫,眼裡有淚光閃動:“其實你......一直,都很了不起。”
意識到失态,吳明景迅速調整了情緒,眼角又飛起溫和的笑,“所以手術什麼的,都是小意思。我們小暴君呢,天不怕地不怕。否極泰來,必有後福。”
“誰說不是呢。” 易伍也跟着笑得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