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間傳來男孩的啜泣聲,聲音很小、細如蚊蚋,可還是逃不過她的耳朵。接着,是成年男性壓抑的怒吼,讓男孩立即閉嘴,否則就......殺掉他的爸爸媽媽。
易伍一震,汗毛豎了起來。
第一反應是男孩被拐了。親曆過類似的事情,那種窒息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懼,她太熟悉了。
猛地轉身,易伍飛奔去奶茶店前台,準确無誤地将隔間裡聽到的一切告訴了店主,眼睛還死死盯着廁所的門。
店主阿姨是位熱心快腸的中年婦女。她沒有懷疑一個小孩子說的話,直接抄起電話報了警。
警察還沒到,廁所裡的兩人已經出來了。高大的男人戴着金絲眼鏡,雙眼細長而銳利,文質彬彬的樣子和剛剛怒吼時的兇狠相去甚遠。他的身後,一個小男孩怯生生地跟着,身體微微顫抖,像風雨裡搖擺的小草。
看到男孩的那刻,易伍有一霎那的恍惚。
他的穿着打扮和易冬至差不多。皮膚幹淨細嫩,像個秀氣的姑娘,衣服價格不菲,是好人家精心養出來的樣子。可男孩的眼神裡,完全沒有易冬至的活潑灑脫。
緊握的雙手,還有受驚小鹿般的神情,倒是和季甯剛來易家時一模一樣。
想到季甯,她心頭一緊。
易伍和店主交換了眼色後,一把将男孩拖住。她裝作驚喜地大喊:“你怎麼來這裡啦?我們之前一起玩過水,你還記得嗎?我是易伍啊!”
男孩停下腳步,滿臉困惑地看着她。
易伍不由分說牽起他的手,把他拽到自己這邊坐下。歡歡以為他們真的相熟,把面前的炸雞給男孩分了過去。
金絲眼鏡皺着眉走了過來,大手一揮将炸雞掃到一邊:“他不吃這種東西。走了磊磊,我們要回去了。”
“等等叔叔。” 易伍眨巴着眼盯向男人,“你是誰啊?上次和弟弟一起玩,我沒見過你。”
男人的語氣很是不屑:“你認錯人了。磊磊從來不在外面玩,更不可能跟你一起玩什麼水。髒死了。” 說完,他強硬扣住男孩的手腕,“走了,還要我說幾次?”
店主阿姨這時端着奶茶過來,對着男人殷勤地笑:“我們店今天剛好做活動,新品試喝。喏,這是免費送你們的,喝完了把杯子還我就成。”
男人輕笑:“我們?喝這種東西?老闆,隻是找你借用個洗手間而已,奶茶就不必了。我們還有事。” 他扯動男孩的手腕,力氣更重,“還磨蹭?”
男孩眼看就要被拉走。下一秒,易伍猝不及防地抄起杯裡的奶茶,沖男人的西服潑了過去——
歡歡驚叫一聲,捂住了臉。
男人愣了幾秒,難以置信地低頭看着身上的奶茶漬,表情從冷漠轉為陰鸷。他一把薅起易伍的衣領:“你做什麼?知道我衣服多少錢嗎?”
易伍撲扇着大眼睛,誠懇道歉:“對不起叔叔。之前我就是這麼跟弟弟一起玩的,把水裝杯子裡,我們互相潑來潑去,就像這樣。” 說完,她轉頭看向男孩,“磊磊,你想起來了嗎?”
男孩嘴唇微張,木讷地搖了搖頭。
店主立即沖過來抱住男人手臂:“哎喲喲全部打濕了!你别急,我去給你拿紙啊!這衣服看着就挺貴,脫下來吧,我幫你擦。”
金絲眼鏡粗魯地把她的手打掉:“走開!”
可易伍依舊拽住他不放:“叔叔,我讓爸媽賠給你。爸媽說了,弄壞别人東西必須要賠的。你别走,我喊他們過來啊。”
店主也繼續勸他喝奶茶,又拿來了菜單,非要一個個給他介紹。
場面頓時亂成一鍋粥,易伍趁亂悄悄對着歡歡囑咐:“把弟弟拉到一邊去!”
金絲眼鏡眼見被這兩人拖住,目光狠戾手上使了勁,一個擡手将易伍甩了出去,她的背重重摔到桌角。
店主和歡歡趕忙去扶易伍。金絲眼鏡趁機一把薅起男孩,闊步就要往門外走——
剛好被門口的警察截住。
警察盤問的時候,易伍一直守在名叫磊磊的男孩身邊。可不管她怎麼和他說話逗他笑,男孩都沉默着一言不發。
“還查什麼查?當然是小孩子惡作劇。今天耽誤大事了,比賽沒趕上。我要回去把這事告訴廖書記,你們有幾個腦袋掉?” 金邊眼鏡不耐煩到了極點。
“你,過來!”其中一個警察皺眉,招手把易伍叫到跟前,“是你讓店家報的警?叫什麼名字?”
易伍點點頭,雙手背在身後,乖順地回答:“我叫易伍,是燎原小學的學生。”
男孩聽見她的話,轉過頭來愣愣地看着她,手指一直絞着袖口。
“小朋友,110不是随便給你打着玩的。下次再惡作劇報假警,我們要對你采取措施了啊!” 辦案的警察嚴厲訓斥完易伍,轉頭對着店主,“小孩胡鬧,你成年人也得有點分辨能力吧。這位男士,你看着像拐賣小孩的嗎?”
店主垂着頭,聲音委屈:“小孩怎麼就胡鬧了?她親耳聽到的。再說了,人販子還能看出來啊?真能看出來,那還要你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