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汝舟唇齒翕張,半天不說話。
她大概也明白自己就是個累贅,所以堪堪得出“算了”這麼個結論。
雖然杜汝舟聲音不大,但白開心臉上兀地又換上了副“張燈結彩”的喜慶模樣:“看吧,人不願意!我就是說,魔神大人怎能屈居你門下?”
公殳半跪着在杜汝舟跟前,一雙眼侵了墨似的黑沉,居高臨下地看着杜汝舟的頭頂。
可能是心虛吧,杜汝舟将自己的眼睛藏在散亂的頭發後,不敢擡頭看公殳,呼吸也是輕的,她妄圖從對方的呼吸中,聽出公殳的情緒。
哪曾想,自己那不争氣的心跳壓過了公殳的聲音。
公殳又問:“不願走?”
杜汝舟:“嗯。”
公殳:“小騙子!”
杜汝舟:“嗯?”
公殳作勢起身“威脅”道:“你若是不答應,今後可就是别人送你下地獄了!”
衆人:“?!”
“師,師,”杜汝舟勘破了這幼稚的激将法,但她真怕公殳撂挑子不管她了,一急眼撲上去跪着抱住了公殳的大腿,不讓他離開:“師……師父!”
衆人:“……”
剛才的拉扯動作牽扯到了杜汝舟手臂的傷口,血順着手臂留下來。
杜汝舟下意識地縮手,又看了看公殳的長袍,确認沒有沾上血才松了口氣。
氣還沒順完,就聽頭頂傳來聲音:“疼不疼?”
不知道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
杜汝舟另一隻手捂住傷口,好似這樣血就不會流出來似的。她忍着痛,搖頭:“不疼。”
頂上,公殳深深吸了口氣:“什麼沒學會,倒學會說謊了!”
杜汝舟嘴硬說:“我沒說謊。”
“喲呵,”朱繡捂嘴讪笑一聲,挑眉看向公殳,“看着自家養大的孩子進入叛逆期是什麼感覺啊?”
白開心:“别在這裡東拉西扯的!”
朱繡:“現在清水大人是實打實的天神尊師了,我拉什麼扯什麼了,不就是跟人家分享一下育兒經嗎?”
白開心:“……”
就在這時,細微的碎裂聲引得杜汝舟和公殳同時回頭。
即使是有公殳施法緩解,雷刑和鞭傷的疼痛仍舊牽動着杜汝舟的每一根神經。她下意識地想要站起來将公殳護在身後,剛起身就一個天旋地轉,耳邊什麼東西碰撞發出穿雲裂石的響動——杜汝舟被公殳護在懷中,四海等人破開束縛,持着法器咄咄逼來。
“抓住那個黑衣服的!”
是朱繡的聲音。
朱繡率先追出去,隻留下一道紅色的殘影。随後是一陣慌亂的腳步聲。白開心身邊的男子帶着十個人頭也不回地追出去。
水牢裡,飛竄的木珠從沙塵裡飛出,帶着金光抛出一道弧線,最終陷入牆面,金光又淡下去。彩庵躲着從天而降的冰錐,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好不容易借着四海的偷襲,往白開心臉上蹬去。
四散的水蝶隻是閃過,彩庵吓得立馬收了力,叫白開心逮着機會。
白開心側身閃過,扇頭輕點彩庵肩頭,彩庵就定在原地動彈不得了。
彩庵:“公殳,你不是行人道麼?你今天這麼做,是要改求天道麼?”
白開心帶着幾人與餘下幾人糾纏在一起,這邊公殳似乎聰耳未聞,手一抖,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的黑色手衣也随之消失。
另一邊,追出去的朱繡剛追到水牢外,天光乍現,她不由得眯了一下眼。
随之“唔”的一聲悶響,慌忙逃竄的黑衣人背上兀地生出一片白羽。要不是朱繡反應快,她就會被沖出的箭矢一帶穿透了。
朱繡悻悻回眸,就見一男子着玄衣。黑色的帷幔随風而動,遮住了來人的面容。但那人周身漫着死氣,黑色的陰沉讓朱繡作嘔,不用看臉她也知道對方是誰了。
正巧,後面的人也跟了上來,還沒等那些人拔刀,玄衣男子就開口了:“清明,你這速度趕着來給他上墳的?”
被叫做清明的男子拱手:“多謝扶涯神君!”
“嗯?不謝謝我?”那男子作勢負氣環臂,“要不是我在這兒,你能見到關扶涯出箭?”
那個被叫做關扶涯的人并沒有出現,但好似所有人都默認了他的存在一樣。
說話間,朱繡已經走到那人跟前白了一眼,俯身去探黑衣人的鼻息。
頭頂上傳來某人不屑的鼻音:“活着呢!”
“言中,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朱繡手一招,清明後邊跟着的幾個人上來把黑衣人撿起來,往水牢裡押。
跟前這位帶着帷幔的就是公殳的親徒之一,言中。他站得漫不經心,帷幔後那雙眼盯着押送隊的背影,簡直能給他們脫一層皮。
清明側身讓開押送隊,朝門外拘禮道:“扶涯神君不進來坐坐?”
言中揶揄:“你們當先閣面兒真大,裡面拘這一個天神不夠,還要再關一個?”
“哪裡來的氣?”朱繡冷哼一聲:“差不多就行了,别欺負老實人。”
老實人:“……”
“怎麼不氣?”言中道,“我派預備的師妹,沒過門兒也是師父養的大白菜!哪能讓當先閣這麼欺負了?”
朱繡:“過門兒了!”
言中沒聽清:“什麼?”
朱繡:“恭喜,你現在不是你家‘捉襟見肘’派的獨苗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