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竟然平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畏懼,是在戰場上都從未有過的畏懼。他端起桌上的一壺酒,仰頭狂飲,仿佛是沒落,更是一種不甘。
元賀冉坐在對面的桌子上倒也是低頭喝着悶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兩人就這樣在小酒館昏暗的角落裡痛飲着,仿佛隻有這樣才可以消解心頭的愁緒。
他并不知道,酒解不了愁緒,也抛不下過往。
不知過了多久,天亮了。
他推開小酒館的門,門外已經堆滿了厚厚的白雪。他不知道昨夜裡的雪是幾時下起來了,也不知道被自己留在王府裡小美人怎麼樣了。他披上了一件狐皮大氅,撐着一把傘就消失在了皚皚白雪裡。
白術翻來覆去地回憶了半夜也沒記得他曾說過一句“他愛她”,她仿佛知道了自己能夠留在這王府裡真正地原因,是城遠侯府在朝中的勢力和西北的兵馬,是用來逃避京中貴女的擋箭牌......
“王妃?外面下雪了,您不出去看一眼嗎?”小稚遠遠地站在桌前試探着問道,她想叫王妃見見這冬日的雪景,或許心緒也能消解些。
白術緩緩站起身,看着屋外天地共一色,漫漫冬日,雨雪紛飛。那盞盞绛紗燈上也都落上了雪。
“這是盛元三年的第一場雪,王妃喜歡嗎?”小稚興緻勃勃地問道。
白術沒說話,隻是輕聲說道:“這是我在王府的第一場雪......”
“也是最後一場”
轉身她便回到了屋子裡。
她坐在窗前的軟榻上上,清眸微閉,倒是有一種美得不可方物的感覺。這時,桌上的一張紅色請帖讓她清醒過來了,她這幾日一直心思煩悶倒是忘了青華姑娘遞來的請帖。
“王妃,今日雪這麼大還要去嗎?倒不如派人去知會一聲算了.......”屋外鵝毛大雪閑閑散散地飄落着,這樣出去,小稚倒也不放心。
“去吧,就當是換換心思。”白術披上了一件雪白的大氅,便準備往外走着。在小稚的提醒下,才抓起了一把傘。
她們兩人是自己出去的,也未曾告知旁人。
走出王府,那雪便停了。有幾戶人家已經開始拿着掃帚清掃門前的積雪了。街上的人們總是熱情的,縱使不認識也會說上兩三句。
“姑娘,雪天出來怕是有急事吧?這雪天路滑,姑娘們可得小心啊!”一位正在清掃門前積雪的老伯笑呵呵地說道,掃把在他手裡快速地舞動着,那老伯故意給她們掃出了一條窄窄地路。
白術看着地上露出石闆的地,笑着應和了一句:“多謝您了,您收拾完,也早些回去歇息!”
再次走進如月樓,已經物是人非。數月前,她在這裡經曆的苦難曆曆在目。青華姑娘同漣漪小姑一般是個能歌善舞的人,她一個生性淡漠的怎麼會一位首曲子就與人親近?隻是這如月樓裡還有更多秘密值得她來罷了。
“王妃?今日雪大您本不必來了的...”青華從屋裡匆匆慢慢地跑出來迎接白術,額頭上還滲着些許汗珠。
“正好今日沒事事情呢,便過來看看你 。順便恭祝一句生辰萬安!”白術輕聲細語地說道。
青華拉着白術的手便往樓上走嘴裡還嘀咕着“多謝王妃,青華能與您相識當真是青華的福分!”
兩人在屋裡閑聊了幾句,青華便看見白術的鞋子濕了。“王妃,您這鞋襪都濕了,我叫人給你端個火盆來烤烤吧!”
白術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下那雙已經濕了的鞋子,尴尬一笑,連忙揮手說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待一會兒便回去了......”
話音未落,青華便叫人來送火盆了。“小五!在端個火盆進來”
不過片刻,就有人推開了門。
來者一襲素色錦衣華服,反着白光的祥雲壓紋刺繡,腰間挂着一塊古銅色的令牌,身上一件白毛大氅與白術那件倒是很相像。那人端着火盆走到白術面前,低聲道:“把鞋子脫了,烤烤火吧。”
那人滿臉柔情,不是别人,正是霍景。
看着眼前的霍景,白術似乎也已經發現了另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的雙腳往後縮了一下,藏在了裙子裡。她知道,隻有這樣他才不會恬不知恥地去抓她的雙腳。
霍景低眉輕笑了兩聲,“看來我守着的小妹妹成為了别人的夫人後,就開始對哥哥生疏了,你以前可都是靠在我肩膀上哭來着........”
白術尴尬一笑沒有說話,這麼多次了,他的心思她還能不懂嗎?看來白連山如今也搖身一變成為了香饽饽。
“中午,你們二位便别走了,我叫幾個好姐妹來一起吃頓古董羹吧!”青華主動打破了眼前沉悶的氛圍。
此刻,穆良延在王府裡到處找不見白術,心裡有些發慌。他低着頭走回了前廳,隻見一紅衣女子站在前廳裡等候。
看着眼前的來者,穆良延并沒有驚訝,隻是幹脆利落地問道:“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