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
至白至純的冰雪聖地。
玲珑似山川,剔透跨河海。
一切不為人知的秘密,最終都會流向這裡。
流向零度之下。
彙聚成洶湧可待的靜谧。
…………
“他到底有完沒完?”
将目光從嬉戲打鬧的某不知名黑白生物身上收回來,路障第五十三次看向正在與遠道而來的“合作夥伴”攀談的霸天虎副官,他不明白這些家夥為什麼非要把秘密基地定在如此陰冷潮濕的鬼地方。
難道他們不知道這裡的空氣濕潤度和水質酸堿度有多糟糕,對塞星人有多不友好嗎?
再說了。
就算這鬼地方确實與世隔絕,隐蔽性極強,非常适合反派代表們碰頭密謀商讨啥反擊計劃之類的,但也好歹考慮一下旁聽者的感受吧?
一直抓住同一個話題逼逼叨,逼逼叨的。
這都快四十個地球分了,還沒有廢話完!
虧得那隻蠢豬還有臉提議把“速戰速決”四個字寫進狂派士兵的機生信條,結果他自己卻連最基本的言簡意赅都做不到。
…………
路障越琢磨越鬼火,臉色難看得像是被人偷了半箱汽油似的。
注意到這份不快,情報官聲波如是解釋:“體諒一下吧,畢竟他是在傳達威震天大人的旨意。”
“可是威震天大人的旨意裡并不包括‘抓住那隻差點爆我頭的人類肉蟲并将他無情撕碎’等等類似的論述。”震蕩波一本正經地補充,手指還在不停地翻看着領袖傳來的行動指令。
聲波:“……”
“呵,”路障冷笑,見怪不怪,“又他渣的夾帶私貨呗。”
說罷,他再度将視線投向遠方,卻不想碰巧撞見東南角,兩座冰山的夾縫間,一架黑色直升機正朝着他們所在的地方急速駛來。
聲波也看到了,目光在人造器械前端的手繪标志上轉了一圈,道:“接班的來了,咱們可以撤了。”
“是該撤了,”震蕩波冷不丁插言,“根據數據匹配,盟友的面甲表情大概率要解讀為:煩躁、無語、以及不耐煩。”
“……”
二度沉默的情報官幾經思索後,轉而對暫時栖息在肩頭的激光鳥下達命令:“你去催一下。”
後者很快就點點鳥頭飛走了。
反倒是路障,他盯着那架迎面駛來的直升機瞧了好久,直到對方成功降落,艙門打開,有一名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大胡子男人從機艙裡跳出來,他這才微蹙眉甲,心下了然地諷刺道。
“這個星球上的物種可真是有趣,既要求人,又要害人。”
“所以才說他們低等啊。”
聲波漫不經心地承接道,擡手拍了拍依舊沉浸在建模遊戲中的震蕩波,示意他準備好随時打道回府。
“連造物主都頭疼的産物,自然是存在大量瑕疵的。”
“隻是瑕疵嗎?”路障若有所思般搖搖頭,意味深長地說,“我看不見得。”
“不見得又如何?”
聲波反問出一句,緊接着又在紅蜘蛛終于結束交談,邀約激光鳥一并往回走的同時,主動抛出答案:“反正這都是他的事。”
他?
路障懵了一下,循着發聲者所注視的方向望去。
旋即頓悟。
哦。
賞金獵人。
————
卡塔帕是被鬧鐘吵醒的。
眯着眼睛從枕頭下摸出手機摁了關閉,她沒敢像往常那樣賴床再睡五分鐘,而是一鼓作氣地掀開被子坐起身,打着哈欠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等到頭腦稍稍清醒一些後,這才挪到床邊,用腳去夠那雙擺放得歪七扭八的拖鞋。
時間還早。
拉開窗簾将東方之既白納入眼底時卡塔帕如是想,迷迷糊糊地将腦門貼在窗玻璃上,感受着從外界傳輸進來的涼意。
隻要她能在二十分鐘内完成洗漱以及換裝,就應該還趕得上汽車人們結束第一波晨練,進而等待第二波晨練的休息區間。
并且在太陽徹底取代月亮照耀大地之前,親口向那人道一聲早安。
想到這裡,卡塔帕迅速整理精神,搓搓臉沖向浴室,一邊将擠了牙膏的牙刷塞進嘴裡,一邊對着鏡子開始複盤這段時間以來所經曆的一切。
…………
雖然除夕那日,她已同橫炮交換了部分心意,在中國結的鼎力相助下,順利得到了對方的諒解,上演出一場名副其實的冰釋前嫌與和好如初。
但其實隻有她自己才知道,這個“如初”用得有多麼違心。
畢竟她早已不是之前愛而不自知的懵懂少女了。
現在的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很清楚朋友之上、戀人未滿的狀态無異于隔靴搔癢。
很清楚她愛他,并且一定要讓他知道。
哪怕當下并非将愛宣之于口的最佳時機。
哪怕她并不具有西方人熱烈歌頌的勇氣。
她也會用自己獨一無二的方式。
在那個無論從法律意義上,還是從現實意義上來說,都代表着意識獨立與人格自主的十八歲生日裡。
去聲明她含蓄内斂卻無上寶貴的情意。
…………
小心地打理着微卷的劉海,卡塔帕最後一次确認領口的蝴蝶結已經端正落座了之後,便鞋尖一轉,開門出去了。
因着天色依舊昏暗,走廊的路燈不得不繼續堅守崗位,兢兢業業地照亮每一個角落。
卡塔帕快而急地穿梭于在其中,并未因為早春的涼寒而怯懦。
相反,那飄逸的發尾還随着她前行的步伐翩翩舞動,毫不掩飾主人此刻雀躍的心境。
可就在即将跨過最後一扇消防門走向無邊天地的時候,她卻如同被人按下暫停鍵般,倏爾頓住了。
“……嗯?”
被從側後方傳來的窸窣聲響吸引注意力,卡塔帕收回那隻擡到一半的右腳,蹙着眉朝聲源處望去。
目光所及之處是一扇玻璃隔斷,磨砂質地,看不清對面空間的場景,但能在燈光的投影下,大緻認出隔斷那頭正站着兩個人。
個子很高,身材壯碩。
卡塔帕的眉峰蹙得更深了,心裡泛起一陣強烈的不安。
直覺告訴她此地不宜久留,作勢就要轉身離去。
可還沒等她重新擡腳,隔斷之後卻傳來一道人聲,硬生生拉住了她的下一步動作。
“這件事情不需要你插手,他們會派專人來處理。”
“什麼意思?”
熟悉的嗓音很快跟了上來,卡塔帕凝神辨别,發現竟然是藍諾斯上校。
“你是要讓我作壁上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