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無數次協同師傅在戰場上拯救生命,但像現在這麼竭盡全力地去拯救自己老師的生命,卻是第一次。
他很慶幸自己成功了。
成功地将畢生所學回饋給自己的恩師。
沒有留下任何的遺憾。
…………
“辛苦了,你做得很棒。”
拍拍小徒弟的肩膀,救護車在知曉事情原委後對搖擺的表現做出了肯定。
後者搖搖頭,道:“不,我的醫療技術依舊一團糟,沒有您在現場做指導,我連握着扳手的手都會抖。”
救護車氣笑了:“臭小子,别給自己找借口,我可沒那麼多時間盯着你完成每一次維修。”
“有的,”搖擺堅定地說,“您比您想象的要更敬業。”
“你也比你想象的要更敬業。”
承接下對方的話,救護車欣慰地朝他一笑,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搖擺嘴一癟,終是再也忍不住淚意,偷偷背過身去抹了下光學鏡。
“好了好了,瞧你,一點博派戰士的風範都沒有,怎麼動不動就……嗷!好痛!”一把攬過藍色汽車人的肩膀,迪諾正準備湊過去打趣兩句,結果不出意外地收獲了一記暴擊。
“哈哈哈——”
跟着衆人肆意地笑了一場,救護車猛然想起還有很重要的事沒弄清楚,急忙對站在一旁的爵士道:“卡塔帕呢?”
爵士朝幾十米開外的小黑點努了努嘴:“在那兒,累得睡着了。”
“她有沒有什麼異常表現?”一臉愁容地看着那個角落,救護車不放心地問。
這可給汽車人副官整懵了,他一頭霧水地道:“什麼意思?”
救護車道:“之前和禁閉對峙的時候,她說她身體變異的程度已經達到了百分九十七,我怕她會出現什麼不良反應。”
“百分之九十七?!”迪諾驚呼一聲,從搖擺身上撤了回來,“怎麼這麼快?!”
“我不确定這是不是小姑娘忽悠禁閉的說辭,畢竟距離人類反水也已經過去了快兩年,我們一路逃亡,自顧都不暇,又怎麼會知道她在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救護車有條有理地分析着,末了轉頭吩咐搖擺:“趁她現在睡着,你先去給她做個初步掃描,把相關數據整理好。然後等她醒了,再叫她來我這裡一趟。”
“好的。”
————
再度找回意識,已是數小時後。
卡塔帕本來隻打算靠着牆壁小憩一會兒的,結果沒想到竟然就這麼睡着了。
她擡手揉了揉眼睛,蓦然發現某位藍白塗裝的汽車人正蹲守在自己的右手邊。
她神情費解地開口:“請問……?”
搖擺下颚杵在掌心裡,聞言伸了個懶腰,大言不慚地道:“終于醒了,快過去吧,我老師有事情找你。”
“……”
…………
欣喜地沖到救護車休息的石床邊,卡塔帕雖然沒搞懂小護士說的有事到底是什麼事,但她還是很高興聽到了醫官大人平安醒來的喜訊。
“謝天謝地,你真的做到了。”
“是你做到了,”糾正卡塔帕不夠精确的表述,救護車緩緩道:“如果不是你及時出現,我早就去見普神了。”
“所以你當時說的是真的嗎?你身體的矽化程度?……以及能感知到賽博坦人的存在?”
醫官問出了他心中的疑惑,畢竟這個東西在對方脫口而出的時候就足以讓他大為震撼,更别說搖擺方才提交給他的初篩報告确實是不容樂觀。
“半真半假吧。”
卡塔帕猶豫了片刻後,決定還是全盤托出比較好,故而便将自己目前掌握到的全部信息一一整理了說給在場的汽車人們聽。
“我的确能夠感知到你們的存在,但這僅僅隻停留在與普通電子器械作出區别的地步,并沒有那麼的……神乎其神。”
斟酌着選了一個較為合适的措辭,卡塔帕後知後覺地感到尴尬,手指不由自主地撓了撓側臉。
不像小姑娘本人關注的重點在于“說大話”,救護車聽了隻覺得後怕,作為長輩的教育之心立馬體現了出來。
“那你還敢公然挑釁禁閉,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這話問的就跟當時在現場質問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一樣,救護車在思考或許真的該抽個時間給女孩上一堂關于人身安全的課。
而與當時信誓旦旦的模樣不同,對此卡塔帕坦然地道:“我的确不了解他的真實來曆,也不清楚我拙劣的謊言是否能蒙混過關。”
“但我不能坐視不管。”
女孩深邃的眼瞳閃着堅毅的光。
“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對你痛下殺手,而自己卻隔岸觀火。”
“我不是那些過河拆橋的壞蛋人類。”
“我有良心。”
“……”
又一次被卡塔帕身上散發出來的氣魄所折服,救護車不得不感慨,人類的身體雖然渺小,但卻總是會蘊藏着無盡強大的力量。
他很感動,因為以上的這番肺腑之言。
同時他也很慚愧,因為他差點将一個勇者無畏的精神扼殺在搖籃裡。
“抱歉,孩子,我不是要責備你……我隻是……”救護車絞盡腦汁地去尋找更為貼切的描述,但不知是不是怪機體不久前才遭受重創,腦模塊竟遠不及先前靈活。
“您隻是想讓我對自己的生命負責。”
替醫官完成他未完成的話,卡塔帕許下承諾:“您放心,我不會為了任何一個沖動的情緒買單,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你确定?”
“我确定。”
救護車歎了口氣:“但願你記得你所說的。”
————
結束這段對話,卡塔帕察覺到迪諾正站在洞口處朝她招手,并且邀請她到洞外去開展下一場會談。
她欣然前往,并在成功到達指定地點後,收獲了一個意外的“禮物”。
“給,我想你會需要這個。”
将錦鯉小企鵝遞出去,迪諾自責地說:“當時戰況十分慘烈,我在報廢的彈夾裡撿到了這隻安撫玩具,應該是炮仔掉的,但我沒能找到他,後來也都徹底失聯了。”
糟糕的回憶重新浮上中央處理系統,迪諾不知道該怎麼和眼前的女孩解釋,說他的好兄弟不是要棄她而去,隻是迫于形勢,逼不得已。
好在卡塔帕并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人,她熟練地替小企鵝抹去它臉頰上沾染的泥灰,平靜道:“沒關系,有時候沒有消息,也是一種好消息。”
“很高興你能這麼想,”長舒一口氣放下心結,迪諾思忖片刻,還是決定給對方打一劑預防針,“但你還是要做好思想準備,誰也不敢保證未來會發生什麼。”
卡塔帕心髒劇烈地抽痛了一下。
她垂下眼簾,凝視着地上斑駁的樹影,忽然沒來由地小聲說道:“死亡不會把我們分開。”
…………
…………
接下來的幾天,躲在防空洞裡的諸位都是在提心吊膽中度過的。
營救勝利背後帶來的各種隐藏性危機,令他們夜不能寐。
生怕哪天稍不注意,賞金獵人連同墓風小隊尋着他們的足迹尋到這裡,将他們一鍋端了。
但這畢竟隻是未雨綢缪的顧慮,生活總會以人們意想不到的形式展開後續。
所以就在一個寂靜的午後,空曠的山洞裡倏爾響起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
來自消失已久的擎天柱。
從每一位博派戰士的廣播器裡發出,雖然傳播介質有所不同,但卻整齊劃一地彙聚成一句話——
——“呼叫全體汽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