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腦子裡那些不清白的幻想,顧之聊抱着學術上的嚴謹态度把自己渾身來回搓了三遍,感覺自己幹淨的像是恢複了出廠設置才勉強滿意。
盡管換上了浴室門口的長袖長褲睡衣,把扣子系到最頂端,但她洗完澡從浴室走出來的一瞬間還是被空調的冷風激了一下,不自覺想起了之前她喝醉的那一晚。
後來想想她那時的感冒應該就是空調溫度太低的原因,不過好在她身體很結實,一個小感冒而已,吃了藥的第三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顧之聊用白毛巾擦着還濕漉漉的頭發,目光下意識被落地窗外深紫色與橘紅同框濃墨重彩的天空所吸引。
灼眼的太陽已沉落,霞光逐漸暗淡,天色将暗未暗,雲也被風拉扯的絲絲縷縷,像是被浸泡在顔料中的雪白畫布碎片,暧昧糾纏,慢慢染上彼此的顔色。
“你在想什麼?”
在她看着逐漸變黑的天空莫名生出一點惆怅時,沈清鸢在她身後冷不丁出聲。
顧之聊被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一轉身發現兩人貼的極近,仿佛下一秒就要觸碰到彼此,她連忙往後退,上身下意識後仰,“清、清鸢?你怎麼……”
沈清鸢非但沒有後退,反而更近幾步,欺身而上,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緊盯着顧之聊那雙因為驚吓瞪大的眼睛,濃密的眼睫下是宛如冰川下海水的凜冽深藍色,卻因眼底暴露的羞澀而顯得澄澈脆弱,仿佛隻要她稍微用力觸碰就會輕易碎掉。
那時一定會很美。
顧之聊注視着沈清鸢的眼睛,像是明月高懸的寂靜夜晚,淡金色月亮的光落在湖面的朦胧倒影,漆黑的水面平靜無波,無論何時都像是波瀾不驚的完美鏡面掩蓋下湖底所有驚濤駭浪,投射出一股非人的神性。
她曾以為沈清鸢是沒有任何弱點的,但這一點讓她感到很不爽,太過完美就顯得虛假,幼稚的不肯接受輸給這個人的她努力找了很久,咬牙切齒地想着如果找到了,自己一定要捏着她的這個把柄……她當時想做什麼來着?
顧之聊怔怔地望着那輪明月的倒影,她好像不記得了。
但因為那一天的意外,顧之聊有幸窺見了神也會有人的一面,鮮明濃烈的怒意打破了本該永遠平靜的湖面。
顧之聊被越來越近的沈清鸢逼的連連後退,最後腳似乎踩到了什麼失去了平衡,不小心摔坐在地上,頓時天翻地覆,感官錯亂,好在地上鋪着一層厚厚的柔軟羊毛地毯,并不疼,隻是從尾椎仿佛有電流竄上脊柱,迅速延伸到她的身體各處鬧騰,連指尖都有些發麻。
還沒等她坐起來,腰腹處突然出現了意料之外的重量,毫無防備的顧之聊不由得發出一聲悶哼,小腹繃的很緊。
沈清鸢跨坐在顧之聊身上,那張好看的臉龐湊近她細細嗅聞,顧之聊隻覺得自己也被那尾調泛着淡淡苦意的香氣籠罩,體内無聲燒起一場大火,比感冒發燒那次還要猛烈的火。
帶着淡淡香氣的墨黑發尾在重力作用下傾瀉垂落在她鎖骨處,這時她的五感卻突然變得格外敏銳,感覺那漆黑柔順的長發落在身上就好似突然化作無數條細細的劇毒黑蛇在她皮膚各處緩慢而優雅地遊弋爬行,像是捕食者每日一寸寸巡視自己的領地般,帶着理所當然的傲慢。
顧之聊的大腦在這樣的刺激下運行的愈發緩慢,良久才想起之前沈清鸢好像問了她什麼,現在輪到她回答。
對了,清鸢剛剛問了她——【你在想什麼?】
“我隻是在想,夏天好像也很快就要過去了。”顧之聊直視那雙藏着皎潔月光的狹長鳳眼,眼中慢慢漾起一抹純粹笑意,為了緩解緊張感深吸一口氣,坦然道,“因為不知道能不能和你一起過下個夏天,很不安。”
沈清鸢沒有對顧之聊暗戳戳的問題做出任何回應或是承諾,仿佛聽到她的回答就滿意了,隻是從剛剛那個暧昧的姿勢伏起身,拉開與顧之聊的距離,勾起淡色唇瓣,“你聞起來是橙子味的,好甜。”
顧之聊臉色爆紅,她這是什麼意思?是誇她甜美可人的意思嗎?是對她有好感的意思嗎?
然而下一秒沈清鸢略帶笑意的話在她耳畔響起。
“果然是小孩子。”
“我才不是小孩!我都已經19了,我們之間隻差了兩年而已,隻是彈指一揮間啦!”顧之聊察覺到對方話語中若有若無的調笑,連忙出聲證明自己的優勢,“而且我會很多的!就算不會也可以學,再說了年輕也有年輕的好處啊,我體力好、能接受新鮮事物、學東西也比别人快,你想要什麼我都會努力的!”
沈清鸢也不反駁,隻是微笑垂眸看着她。
見她似乎沒聽進去的樣子,顧之聊又生氣又有點委屈。
她總是喜歡這樣逗自己玩,自己卻根本分不清她話裡到底哪句才是真。
“那你為什麼,要離我這麼近?因為那個,你之前……離我那麼近不會不舒服嗎?”顧之聊話也說的磕磕絆絆,既不想提到她對他人隐藏的秘密刺痛她,又忍不住想問她為什麼,仿佛隻要得到否認的回答自己就可以斷了那毫無根據的幻想。
沈清鸢眼神落在她濕漉漉的發絲上,覺得現在的她像極了被大雨淋濕無家可歸的小狗,她低聲說,“因為你不會做我讨厭的事,對吧?”
顧之聊聽不出話語中的微妙試探和隐藏的警告,隻覺得沈清鸢願意對自己說這話是她被信任的證據,倏然紅了耳廓,嘴唇微張,最後卻也隻是用點頭來回應。
沈清鸢的手隔着睡衣撫摸上小朋友的心口,能夠清晰感受到那份柔軟的熱度,比自己稍高一些的陌生體溫,在掌心緩慢蔓延。
“那,如果我允許了呢?”她笑容弧度擴大,漆黑眼瞳直勾勾盯着顧之聊看,似乎是在确認什麼,又或者是想找出什麼,細細觀察,“你會怎麼做?”
顧之聊啞然。
她從沒想過還會有這種好事,這和把餓了半個月的老鼠扔進糧堆裡有什麼區别?
“你願意幫我做脫敏訓練嗎?”沈清鸢看到顧之聊眨了眨眼,然後用力點頭大聲喊出“我願意”後,笑容裡多出幾分真意,終于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脫敏訓練?”
顧之聊看着沈清鸢那張好看的仿佛自帶柔光濾鏡的絕美臉,女人輕輕一笑她的腦子又忍不住宕機,隻能重複對方話語中的最後四個字表示自己的驚訝。
沈清鸢帶着薄薄的絲質手套,趁機肆意揉捏顧之聊柔軟的臉頰,“沒錯,既然被你知道了,你就來幫我做脫敏訓練吧。”
臉被捏的有點疼,但顧之聊完全沒有反抗的意識,眼珠轉到臉頰被捏的那一側,“這是什麼?”
那種奇妙的絲滑觸感,還帶着些絲絲縷縷的涼意,她這才注意到沈清鸢手上似乎戴着什麼。
“是手套,看起來很像是真的皮膚對吧。”
沈清鸢平時出門都會戴這種專門定制的十分貼合皮膚的絲質手套,隻是昨天因為訂做的新一批還沒有到就沒戴,本以為隻是一天而已不會出什麼事,然而......
“哦、哦哦,可以啊,你随便摸我都可以的,我絕對不會動的!”顧之聊直挺挺地躺在地毯上,試圖露出一副舍身取義的正直表情。
這間公寓是她多處房産中住的頻率比較高的一間,處處細節都合自己的心意,自然被她劃做不容他人入侵的私人領域,其中就連和她當了最長時間朋友的戚風都沒來過這裡。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主動把人帶到自己的公寓。
沈清鸢垂眼看着她,或許是因為這個人太蠢,蠢到即使被騙後意外捏住了自己的把柄卻還傻乎乎的說要為她保密,又或許是因為那一天她表現出的乖巧和執拗,仿佛隻要自己不允許,這個人就絕對不會做自己厭惡的事。
近乎愚蠢的善良盲信,别人随口扯的幾句謊話都堅信不疑,不擅長掩飾自己心情的直白,天真單純,周圍沒有亂七八糟的關系,身體漂亮而幹淨,表面上大大咧咧實際上卻格外注意他人的感受……她可以輕易掌控。
多麼合适的人選。
最後不需要的時候也可以輕易舍棄,對她來說不會造成任何麻煩。
沈清鸢笑着從她身上起身,伸出一隻手把她拉起來,“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