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懸強迫自己的目光投向路邊的野草、巷口的路燈和逐漸陰沉下來的天空。細微的聲音始終綴在她身後幾步的距離,第六感告訴她,背後被一點揮之不去的專注目光牢牢地鎖定。
她甚至能想象出目光的主人帶着靈巧的影子,在漸濃的暮色裡安靜地移動着,四隻爪子落在地上,幾乎沒有聲響。那雙獨一無二的魅惑眼睛,大概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背影,帶着它特有的固執。
别回頭,别停下。林知懸在心裡命令自己,暗自咬緊牙關。原本還是大步流星的步伐幾乎變成了小跑,攥着鑰匙的手心沁出了汗,帶着濕滑粘膩的感覺。胸腔裡的心髒,在猛烈撞擊着,不知是因為走得太急,還是因為身後那個無法擺脫的影子。
巷子不長,她卻感覺走了很久。
終于拐出巷口,來到稍微明亮些的街道,路燈還沒到亮的時候,行人逐漸變多,偶爾有車輛駛過,每一次來車,她都下意識地用餘光瞥向身後,一個小小的身影緊緊地黏在她的身後,像一位守護騎士。
一股說不清是煩躁還是酸澀的情緒堵在心眼裡。她幾乎是有些粗暴地掏出公寓樓的單元門禁卡,她側身閃進電梯,動作快得像在躲避什麼洪水猛獸,視線中似乎有一道失落的影子緩慢地蹲了下來。
花望宣不知道為何林醫生又跟她玩貓捉老鼠的遊戲,雖然林醫生态度略顯冷淡,但花望宣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很濃厚的情緒。
因此她跟黑白告别了幾句,便跟在林知懸身後,想要搞清楚林醫生為什麼對她若即若離。一直跟到林醫生的公寓裡,對方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心裡有些委屈,尾巴也垂落了下來。
如果她繼續跟到林醫生的家門口呢,迎接她的會是一面冰冷冷的門嗎?
花望宣在樓下踟蹰,仰着頭看向屬于林醫生家的陽台,那裡有碧綠的吊蘭跟可以攀爬的帶有林醫生氣息的躺椅。
它跟上來了嗎?林知懸背貼在門上,胸口急促起伏。帶着期望又擔憂的心情,她微微轉過身,小心翼翼地湊近貓眼,向外窺視。
門外空無一物。不知道是滿意還是失望,林知懸緩緩呼出了一口氣。
打開冰箱想要喝一杯冰水冷靜,也是為了舒緩燥熱的心跳聲。但目光卻不經意瞥到了她放在冰箱裡,為花望宣準備的黃魚肉。
是林知懸昨天特意買來、細心處理幹淨、切好的黃魚,被她用保鮮盒冷藏好,随時準備着投喂。
原本的打算,此刻想來遙遠而諷刺。
它放棄自己了嗎?
想想也是,無辜受到她的冷落,被她魯莽的舉動吓到,無論是貓還是人都不會輕易原諒。
太陽落了下來,公寓樓的房客們都下班的下班,接小孩放學的回家開始做飯。
熙熙攘攘,吵吵鬧鬧的。
林知懸似乎聽到了小孩的尖叫歡笑聲,夾雜着家長的咒罵。眉頭微微皺起,辨别出話語裡的内容。
是小孩想要去抓貓玩樂,家長在阻攔,并且轟趕貓。
咪咪沒有離開?
林知懸沒忍住走到了陽台,目光在下面搜索着,眼睛倏地一愣。
隻看到單元門外,路燈下,它就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小小的身軀幾乎融進夕陽的景色裡,那雙在暗處放得極大的貓眼睛,像兩盞幽幽的燈,穿透玻璃,精準地捕捉到她窺視的目光。
它坐得筆直,尾巴盤在爪邊,沒有叫喚,隻是安靜地坐着,像一個被主人丢棄在寒冷門外的可憐蟲。
它就坐在那裡,在她緊閉的家門口附近。
林知懸仿佛能看到它微微翕動的鼻翼,似乎在努力捕捉什麼,距離再遠,她都能看到一個孤零零的輪廓在看向她。
她猛地縮回頭,像個膽小鬼一樣躲避了花望宣的目光,急促的呼吸在寂靜中被無限放大,帶着無法抑制的輕顫。
手腕上被紗布包裹的地方,那被暫時壓下的刺癢感,此刻又卷土重來,在黑暗的掩護下,細細密密地啃噬着神經。
黑暗包裹着她,也包裹着樓下那個固執的存在。花望宣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一切,灼燒在她的手上。
像是在跟她宣告。
它就在那裡。看着她,等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