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腳步聲停在了廚房門口。
林知懸沒有回頭,隻是專注地看着鍋裡翻騰的魚,看着水汽上升,她用勺子輕輕攪動了一下,魚肉散開,散發出更濃郁的食物暖香的氣息。
終于,魚熱透了。
林知懸關掉火,揭開鍋蓋,用勺子舀起幾片雪白的魚肉,小心地瀝掉多餘的水分,倒進一個小瓷碟裡。白色的魚肉在瓷碟裡冒着絲絲縷縷的熱氣。
她端起碟子,終于轉過身。
花望宣蹲坐在廚房門口,那雙漂亮的眼睛亮得驚人,緊緊盯着她手中的碟子,喉嚨深處發出細微的咕噜聲,甚至無意識地伸出一小截粉色的舌尖,飛快地舔了一下自己的鼻尖。
林知懸端着那碟冒着熱氣的魚,走向客廳。腳步在花望宣面前頓了一下,卻沒有低頭看她,隻是将瓷碟輕輕放在冰涼的地闆上。
“吃吧。”
聲音依舊平淡無波,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說完,她立刻直起身,轉身走向沙發,将自己深深地陷進柔軟的靠墊裡,刻意地拉開了與花望宣的距離。
花望宣在林知懸放下碟子的瞬間,身體微微前傾,似乎想立刻撲過去,卻又強行克制住了。她擡頭,飛快地看了林知懸一眼。隻見林知懸陷在沙發陰影裡、側着臉、看不清表情,安靜又憂傷。
花望宣叫了一聲,林知懸沒有反應。她等了幾秒,發現沒有變化,才低下頭,極其小心地湊近那碟散發着誘惑的溫熱魚肉。
花望宣沒有立刻狼吞虎咽,先是伸出粉色的舌頭,飛快地舔了一下最邊緣一小塊魚肉。
溫熱鮮美的味道在舌尖綻開,喉嚨裡的咕噜聲瞬間變得響亮而連貫,像一台終于啟動的小馬達。
花望宣再次低下頭,迅速地吃起來,細小的咀嚼聲在寂靜的客廳裡響起,帶着一種滿足的享受。
林知懸坐在沙發的陰影裡,一動不動,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隻有手腕上被紗布包裹的地方,那頑固的刺癢感,依舊在皮膚下隐隐作祟,提醒着她身上發生了什麼。
她擡起那隻沒有受傷的手,冰涼的指尖輕輕按在突突跳動的太陽穴上。柔軟的沙發包裹着她,卻驅不散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寒意。
花望宣吃完了最後一片魚肉,甚至伸出舌頭,極其仔細地将瓷碟邊緣和底部殘留的汁水都舔舐幹淨。小小的碟子被舔得照出了她的模樣。
花望宣滿足地擡起頭,再次看向沙發陰影裡的林知懸。
這一次,花望宣沒有猶豫,邁着無聲的步子,徑直朝沙發走來。她輕盈地跳上沙發旁邊的矮腳凳,作為跳闆,再一躍,便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她身旁的沙發坐墊上。
柔軟的墊子微微凹陷下去一小塊。
花望宣挨着林知懸垂落在沙發邊緣的腿坐下,身子微微倚靠着她的腿側。
很近,近到林知懸能清晰地感受到從花望宣身體散發的溫熱,以及令人安心的咕噜聲。
那顆毛茸茸的腦袋微微仰着,奇異的眼瞳安靜地注視着林知懸刻意扭開的側臉,似乎在等待,又像是在無聲地陪伴。
林知懸依舊保持着那個僵硬的姿勢,視線固執地投向窗外那片逐漸被城市燈火映亮的模糊夜空。
然而,身體卻無法再像剛才那樣徹底冰冷下去。腿側挨着的那一小塊地方,源源不斷地傳來一種真實的暖意,像一個小小的暖爐,正極其緩慢地融化着她周身凝結的寒冰,無聲地對抗着林知懸那些冰冷的舉動。
一種被需要、被依靠的感覺正悄然滋生。
她依舊沒有動,也沒有看它。隻有那隻放在膝蓋上的、裹着紗布的手,指尖幾不可察地、輕輕地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