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林晚晚猶豫要不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内室門簾被猛地掀開,像是一陣突如其來的風,拂亂了屋内所有人的情緒。
王嬸幾乎是小跑着出來的,腳步急促得踩得地闆“啪嗒”作響,平日裡規矩穩重的姿态蕩然無存。她的臉上帶着一種幾乎無法掩飾的劇烈情緒,像是在強行壓抑一場暴雨,但眼底的光卻掩不住地亮——那是一種不敢置信、驚喜交加、甚至有幾分惶恐的震動。
“老爺!老爺!”她幾步跨到太師椅前,聲音發顫,雙手握緊裙擺,像是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就會當場哭出來。
江鎮嶽仍舊穩穩坐着,仿佛對身邊的慌亂毫無所感。他的手指緩緩地在紫檀扶手上敲了敲,閉着的雙眼微微一動,聲音平穩,卻仿佛壓着一座山的沉重:“如何?”
那一聲問出口的瞬間,廳堂仿佛都随之屏息。
王嬸喉嚨滾動一下,像是在艱難咽下洶湧的情緒,随即快步靠近兩步,俯下身,湊到江鎮嶽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她說話的聲音極輕,幾乎隻有兩人才能聽見,但她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像帶着火苗,點燃了江鎮嶽心中某根隐秘的導火索。
那張始終沉穩如山的臉終于有了反應。
江鎮嶽的眼皮猛地一跳,随即“倏”地睜開雙眼——那雙曾無數次在談判桌上不動如鐘的眼睛,此刻竟微微顫抖。
“當真?”
聲音不高,卻有着壓迫人心的力道。
“千真萬确。”王嬸幾乎是立刻接上,語氣中透着一股難以掩飾的激動,“我親眼看見那胎記,與當年一模一樣,我特意拿了照片比對,沒有絲毫偏差!”
“照片給我,我親自去看。”
江鎮嶽将手探出,一語落地,竟有些迫不及待的緊張。
王嬸立刻從懷裡掏出那張珍藏多年的照片,像捧着什麼聖物似的遞上去。
那是一張微微泛黃的舊照,紙張的邊緣已經略微卷曲。
江鎮嶽伸手接過,指尖微顫。
那一刻,廳中鴉雀無聲,仿佛連外頭雨水滴落檐角的聲音都暫時停歇了。
林晚晚屏住了呼吸,她看着江鎮嶽的眼睛,從那雙深不見底的瞳孔中看到一絲緊張——那是一個父親的本能。
他站起身,動作幹脆利落,轉瞬間就将情緒壓了下去。
“王嬸跟我來。其他人在這等着。”
他話音剛落,就已邁步走入内室。
珠簾微晃,餘音尚在。
整個廳堂陷入一種難以言說的靜寂。
江老太怔怔地望着内室方向,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拐杖,她嘴唇輕顫,像是在嘴裡默念着什麼,又像是在壓抑情緒的洪流。她那雙老眼此刻泛着濕意,卻還不敢讓淚真正落下來。
江柏雲靠在藤椅上的姿态早已不複存在,他身體前傾,單手支在膝蓋上,眉頭深鎖。喉結上下滾動,顯然是被眼前的一幕給驚住了。
而林晚晚——她站在這一切之外,也站在這場真相的邊緣。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她低下頭,才發覺自己早已下意識拽緊了衣角。
她不知道此刻究竟該希望“是”,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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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過了許久,又仿佛隻是短短幾息,一聲仿若許久未在這個壓抑廳堂中響起的爽朗笑聲,從内室中傳來——
“哈哈哈哈!”
内室的珠簾被人掀開。
江鎮嶽牽着江婉柔的手,從内室穩步而出。神情裡流露出幾分難以掩飾的激動。那張向來鐵石般的臉,此刻像被太陽烘烤過,泛着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