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融融的燈光熄滅了,飯廳的喧鬧沉澱下來,深宅大院内,人影疏落。
領路的女傭打着手電筒,光柱在濕漉漉的石闆地上晃晃悠悠。江婉柔被引着穿過一道道門廊,最終停在二樓一處朝南的房間門前。
“小姐,這是您……以前小時候住過的房間,”女傭聲音帶着點謹慎的讨好,“都按吩咐重新打掃過了,鋪蓋是新的。太夫人還說,您要是覺着物件擺設不喜歡,明兒一早就給您換。” 她特意強調了“以前”兩個字,眼睛小心觑着江婉柔的反應。
門開了。房間寬敞,陳設透着舊式的講究卻也看得出盡力布置過了——雕花的架子床挂着嶄新的帳子,鑲着玻璃的柚木衣櫃,書桌上還煞有介事地擺了幾本紅殼子、藍殼子的書。空氣裡飄着一股淡淡的樟腦味混着剛打掃後的水汽。
“挺好的,”江婉柔臉上維持着恰到好處的溫和笑意,走進房間,指尖輕輕拂過冰涼的漆木桌面,目光掃過那些陌生的“舊物”,“就是……好多東西記不清了。那時候年紀太小。”她語氣自然,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怅惘。
女傭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變成了:“小姐,夜裡涼,您蓋好被子。”便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房間裡瞬間隻剩下江婉柔一個人。
臉上那點溫婉的笑容像是被抽幹了力氣,緩緩褪去。她背靠着冰涼的門闆,慢慢滑坐在地。緊繃了一整晚的神經驟然松弛下來,帶來的是幾乎虛脫般的疲憊。陌生的房間,陌生的“身份”,巨大的不真實感沉甸甸地壓下來。
窗外雨聲又漸漸大了起來,更襯得室内死寂一片。
“喵……”
一聲極其輕微的、帶着試探意味的貓叫,在窗下的角落裡響起。
江婉柔一個激靈,循聲望去。一隻渾身雪白的半大小貓,不知何時從開着的窗戶縫隙溜了進來,正怯生生地趴在牆角,琉璃一樣的眼睛在昏暗中警惕地打量着她。
心口沒來由地一軟。她幾乎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聲音放得極輕極柔:“咪咪……過來?餓了嗎?”
那小貓猶豫了一下,大概是她身上沒有威脅的氣息,竟然真的邁着小步,探頭探腦地蹭了過來。江婉柔小心地把它抱起來,溫熱的、毛茸茸的一小團蜷在臂彎裡,帶來一種奇異的慰藉。
她抱着貓,走到關了半扇的窗邊坐下。
“叫你什麼好呢……”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梳理着小貓柔軟的皮毛,眼睛望着窗外被屋檐切割得迷離的雨夜燈火,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白白的……又在這陌生的地方碰見你……叫你‘雪豆’吧?嗯,雪豆……”
她頓了頓,似乎在說給貓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你喜歡這個名字嗎?雪豆……你知道嗎?坐在這‘自己家’的窗戶邊上……我……感覺好空啊……”
指尖傳來的溫度和小東西舒服的呼噜聲,是她在這巨大冰冷的“家”裡,唯一能抓住的暖。她把臉輕輕埋進雪豆溫熱的脖頸處,聲音悶悶的,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沒人認識真正的我,也沒人知道……我有多害怕……”
與此同時,安排給顧震、林晚晚和蕭杭宇的客房裡。
門窗緊閉着,窗簾也拉得嚴嚴實實。顧震壓低聲音:“都安頓好了?”
“嗯。”林晚晚和蕭杭宇點頭。蕭杭宇打了個哈欠:“老顧,用得着這麼小心翼翼嗎?我看江家不是挺熱情的?”
顧震瞪了他一眼,眼神銳利:“江家能走到今天這地位,沒一個省油的燈。飯桌上那些話,真當他們隻是唠家常?那是查戶口!身份證明那事,江鎮嶽嘴上說得輕松,底下肯定已經派人出去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