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麼事情用得着蹲地裡想，要是感冒了咋辦？”程幺妹看着空蕩蕩的背簍和一地的煙灰，“爸，你先回去，我來撇莴麻菜。”

接觸到莴麻菜的時候，哧啦——一聲脆響，莴麻菜輕而易舉地被撇下來，葉子連接處，白色的漿汁像濃漿一樣汩汩冒出。

程幺妹驚叫一聲，“哎喲，爸，這莴麻菜咋個長得恁好了，瞧瞧這漿汁，這葉子，厚實得很。撇了這麼多年莴麻菜我還第一次見，真奇怪！前幾天還不這樣哩。”

“好吧？好就對了，咱老程家的老祖宗冒青煙咯。”

程鐵木突然來一句，程幺妹沒有明白其中的深意，結合自己死裡逃生的經曆，頗為贊同的點點頭，确實冒青煙了。

等到來年，她和阿古多抱些雞窩，養群羊，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

父女倆背着滿滿一背簍莴麻菜回家，到家的時候，天空更加灰暗，厚厚地雲層醞釀着更多大雪。

晚上程幺妹從背簍裡撿了些鮮嫩的莴麻菜下面條，果然不出所料，又嫩又鮮甜。但是程家人卻察覺不出其中的異樣來，這些日子她們吃慣了院子裡的菜，隻覺得今年的菜格外好吃。

唯獨程鐵木知道其中的不同。

他第一天的時候生吃了幾片菜地裡的葉子。

他每天都會摘下來嘗。

直到今天，菜葉的味道完全大變樣。

程家這邊一天天過平靜的日子，卻不想城裡的幾個人因為她家的蔬果引起了強烈連鎖反應。

話說前幾天王老頭邀請老高和老高的兒子高小軍抽空一起吃炖土雞肉。

這高小軍倒是個大忙人，整天裡在外頭忙着談業務，連着一兩個星期都在國内幾個城市來回轉。這天回家終于被他家老頭逮住，說是要帶他吃好吃的。

高小軍心裡嗤之以鼻，但他又是個十分孝順的兒子，内心再是不相信，也勉強順着老高的意思去品鑒。

說老實話，到了他這個權勢地位，除了法律上不允許的，能吃的該吃的，他都吃過，美食的阈值提高了一次又一次，現在很多食物在他面前吹得再是天花亂墜，他也興奮不起來。

沒想到這次卻打臉了。

老高确實沒有騙他，鄰居王叔家的雞炖得香，土豬肉裹的粉蒸肉，墊上軟糯香濃的紅薯，香得他重新燃起了食欲。

高小軍是個行動派，當即決定出發去下灣村。程愛國原本還要上班，老王頭轉頭讓他給單位請假，陪着高小軍回老家。不僅如此，幾個老頭老太太也加入了下灣村之行。

“爸，你們年紀都這麼大了，山高路陡的，人受罪，要什麼我們給帶回來就好了。”程愛國看嶽父和幾個老頭都要去，頭都大了。這些老頭又不是大哥，整天在地裡幹活習慣了，一個個養得身子骨身嬌體弱的，生怕路上出個好歹得不償失。

“你少瞧不起人，年輕時我們哪個沒插過隊，我們下鄉的時候你都不知道在哪裡玩泥巴。”

程愛國無語，老實說他隻比嶽父小了一輪而已，年齡差真沒那麼大。可是到底成了長輩，不好反駁。再說，他嶽父什麼時候插過隊了？

“走走走，都去，我叫幾輛防震性能好的車，大家一起去。”最後高小軍一錘定音把幾個老頭老太太都帶上。

三輛車浩浩蕩蕩出發，高小軍還臨時把私房菜館的大廚都叫上了。大廚年紀也大，沒吃過老程家的菜，想着一把老骨頭大冬天還要折騰，心裡特别不高興。但是東家都發話了，捏着鼻子也得上。

沒辦法，給得實在太多，換下家找不到如此大方的東家。

到了鳳凰鎮，山上的雪越下越大，足有半尺深。

程愛國看到雪如此深，又想到鎮上到下灣村的路是泥石子路，并不是水泥路和柏油馬路，怕路上出意外，堅決要求在鎮上住一晚。

高小軍見路況确實不好，隻好同意在小鎮上住了一晚。小鎮上的住宿條件不好，又沒有暖氣沒有空調，一晚上衆人冷得瑟瑟發抖，睡了半宿腳脖子還是冰沁。

第二天一早，飯都沒吃，直接開上了鳳凰嶺。

防滑鍊拉着車輪胎，一路艱難跋涉，在八九點的時候終于到了下灣村。

冬日裡鳳凰嶺雪大，村裡人都窩在家裡貓冬。

今兒個周末，老程家的娃娃們都放假，難得的，一家人都睡了個懶覺。睡醒了，才起來慢悠悠地煮豬食，煮過豬食兒，又洗幹淨大鍋，淘米做早飯。

米才将将下鍋，一群人就在狼青的吠叫聲中踏入狹小的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