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過身，解靈音還以為自己誤入了哪家公司的食堂。

剛才進店時他心無旁骛，加之店内确實安靜，他沒發現這裡坐滿了人，而且個個身穿職業裝，看上去随時可能湊在一起開個會。

這一片是個商圈，寫字樓紮堆，咖啡店就在其中一棟的腳下，午休時間呈現這樣的光景也不奇怪。

顧客們大多捧着咖啡和簡餐，或是查看工作或是疲倦地放空。解靈音自覺放輕聲音，四處尋找座位，最終将目标鎖定在角落那被一個西裝革履的長發男人占據的卡座。

解靈音走過去：“不好意思，請問可以拼個桌嗎？”

盛霓擡起頭。

剛才解靈音進門的時候，盛霓就注意過他，因為他手裡的紅色實在太顯眼了。看起來像什麼證書，估計是來這邊面試的大學生。

說實話，盛霓并不想跟别人拼桌，他跑到樓下來午休也就是圖個清靜。但來人的聲音放得很輕，長得也很有禮貌，想來即将畢業的大學生通常素質也高，盛霓還是點了頭。

兩人的交流到此為止。解靈音在盛霓對面的椅子坐下，把咖啡杯放在自己這半邊的桌面上，絕不越線到盛霓那一半。

他低頭一瞥腳邊的紙袋，心情複雜。

如果是水喻來領獎，她肯定要把這玩意頂在頭上一路遊街回去。解靈音想着，決定幹脆把這個紅殼子送給水喻。

他提起紙袋，給裡面的證書拍了張照發給水喻，并留言：“給你帶了紀念品。你肯定喜歡。”

水喻沒有秒回，多半又去鬧自己的幺蛾子了。

解靈音劃到另一個軟件，邊喝咖啡邊查看剩下的路線。瑞士卷的店就在對面商場負一層，隻要過個馬路……

屏幕上突然彈出一條提示：“電量過低，請及時充電。”

下面還有個倒計時在危險地跳動着。

解靈音差點被咖啡嗆着，趕忙查看電量。

沒有身份信息，手機上能自由使用的功能不那麼齊全，遊戲之類的更是被實名制限制，解靈音玩手機的意願變得沒那麼強烈，耗電也就慢了下來。久而久之，他習慣了不去關注電量，隻定期充電就足夠支持日常使用了。

那現在怎麼就突然要低電關機了呢？是他忘記充電了嗎？還是地圖軟件開太久了？

眼下來不及糾結原因，解靈音飛速掃視店内，一個箭步沖向點餐區的租借充電寶，同時伸出手機對準二維碼——

掃出一個下載界面。

某些軟件從登錄到正常使用之間隔着實名制的要求，點到哪裡提示跳到哪裡，解靈音曾在某個夜晚一氣之下把它們打包删掉了，眼前就是其中之一。

他絕望地看着倒計時清零，然後屏幕閃爍一下，死不瞑目地關機了。

解靈音兩手捧着小小的金屬塊，如喪考妣地走回卡座。

這下可好，買東西和回家都成了問題。他倒是帶了些現金以防萬一，但也是百元大鈔，不知道能不能換到零錢……

解靈音低着頭，正好看見了卡座内側的插座，有根充電線從此處向上延伸，直連到盛霓的手機上。

黑屏的陰霾中又見曙光，解靈音熱切地扶着桌子，都沒注意到手指越過了中線：“不好意思……”

“拿去用吧。”盛霓已經拔下充電線遞了過來。

解靈音跑來跑去的動靜不小，把手機沒電演繹得淋漓盡緻。剛出社會的時候确實容易像這樣諸事不順狀況百出，盛霓不禁追憶起自己（嚴格來說還沒過去）的青春，動了恻隐之心。

借個充電器而已。誰叫他是充滿社會責任感的優秀律師呢？

解靈音再三道謝，給手機接上生命之源，不一會兒屏幕再次亮起。他看着熟悉的鎖屏界面，對這位好心的路人笑了笑。

接着，聚在充電器前的兩人都看見了屏幕上冒出一條新消息。

“真帶勁，我喜歡。立刻帶到我的房間……”

後面的内容超出顯示範圍了。

解靈音反應過來自己讀到什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按滅屏幕，對上一雙狐疑的眼睛——對方貌似在擔憂這種髒東西會不會通過充電線傳染。

解靈音幹笑一聲：“……要不你說個數，我把充電器買下來？”

對面的神色肉眼可見地更加懷疑了，但語氣仍然禮貌：“沒事，你先用。”

解靈音閉上嘴，把手機反扣在桌上，視死如歸地坐下來，入定般閉起眼數數，倒計時三百秒。

五分鐘的電量就足夠了。倒計時結束後，他将攜手機逃離這家店，并且再也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