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我哥買了什麼東西,怎麼能又多又重?
等我搬到家裡打開一看,一半是我的零食。
我原本抱怨的心情一下子轉為天氣學所說的多雲轉晴,我抱着薯片蹦到廚房,在為我晚飯忙碌的我哥面前犯賤:“你怎麼給我買這麼多東西啊?”
他給我買吃的,他好愛我。
“家裡沒零食了,順便就給你買了一點,要是哪天我突然被劇組拉去,你沒東西吃怎麼辦?”我哥的右手握刀,左手摁着蘿蔔,眨巴眼的功夫一片片蘿蔔絲就下來了。
我哥原本不會做菜,為了演戲學了半年,現在的水平堪比黑珍珠大廚,擺盤都有他得天獨厚的審美,即使是用紅鳥綠花的菜盆,他都能擺成“兩個黃鹂鳴翠柳”。
我飽餐一頓,剩一點都是對我哥的不尊重。
我哥笑眯眯地看着我吃下最後一口米飯。
“做這麼好吃,我都想付錢了。”我放下筷子連連誇贊,突然想到一個計劃,“诶,等我生日那天,能讓哥做菜嗎?”
我的生日在下個月13号,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
“我?算了吧,今年你生日肯定會去外面吃,到時候你更有口福了。”
我哥說得沒錯。
我們的父母非常注重儀式感——其實就是為了拉親戚們一起打麻将而利用各種節日名正言順地聚餐。
他們自然不會放過我哥和我的生日。
我哥這兩年要跑劇組,所以幸免于難。而我就悲慘一點,這十幾年來次次都得坐在滿堂大叔阿姨面前戴着帽子唱生日歌。
我從來不敢叫我朋友來湊熱鬧,他們那幾個多少有點社恐的,看到這個陣仗不得吓暈過去,于是我每年會過兩個生日,公曆的在家裡過,農曆上的跟朋友過。
今年又是我十八歲生日,肯定要更隆重一點。
我在幾個星期前就聽到我爸媽聯系住鄉下的親戚定酒店,一看又是一場“大戲”。
我對這次生日很期待,我期待我哥會給我什麼禮物。
在以前,不管是陰曆與農曆,我最後都會找我哥,我哥靜靜地彈鋼琴,音樂聲像被我碰倒的水果糖罐,無數粒珍珠狀的糖果叮當叮當滾到我的腳邊,我撿起一顆它吞下,檀香與茶味深深入肺,陪我度過一個又一個的瓊月夜。
“怎麼這樣啊,我還想看看他們被你驚豔到的表情……”我為自己不能在家人面前誇贊我哥技藝高超而感到遺憾。
我哥應該是發現了我的不痛快,語氣再溫柔了一點:“我沒事的,隻要你喜歡這些東西我就很高興了。”
我哥既然都這麼說了,我再低落反而像我使小性子,隻好妥協了。
我這人就這樣,不是我愛炫耀,隻是我覺得值得炫耀的東西就應該開誠布公,讓所有人都看看我哥多優秀。
在我眼裡,我哥就沒有不會的東西,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成熟又能幹。但在其他人眼裡,他的能力似乎都是因為alpha的身份加成,于是不足為奇。我屢屢為我哥不平,但我哥好像毫不在乎,就像現在這樣。
他的淡定突然讓我覺得自己好幼稚。
我哥沒有再說話,去洗碗,而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才拉開椅子回房寫周末的作業。
我寫完最後一筆,已經是十一點半。
我心裡有些煩悶,對剛剛的事耿耿于懷,于是靠着椅背,仰頭朝天花闆。
我感覺我要琢磨不透我哥的想法了,他那無聲時就會變得嚴肅刻薄的神情下到底藏匿了什麼樣的感情?
我們确實有差别。他比我大八歲,他拍戲,他拍過潮起潮落,拍過恩怨離别,拍過槍林彈雨的士兵,演過冰冷的屍體。
他經曆了人的一生,而我隻是一位沉浸在考試學習裡的高中生,這就是我們的差距所在。
“啊……”在下巴要脫臼之前,我找出了問題所在,連忙合上嘴站起來。
小時候我們會躺在一張床上掏心掏肺地徹夜暢談,自他搬出去後我們聊天的時間大幅度減少,再也沒一起睡過覺,理由都是床太小。
所以隻要像以前那樣睡一塊兒聊聊天不就好了?
我想到這個辦法,絕不是因為想趁機摸我哥的胸肌,也絕非創造半夜入廁回來時可以假裝睡錯位置而貼到我哥身上的意外,而是單純地想要解決溝通隔閡。
我問心無愧地去洗澡,洗完澡後抱着枕頭敲響我哥的門,聽到我哥說“請進”後,我打開門。
我哥躺在床上問我怎麼了,我随口捏造一句謊話:“我剛剛好像看到有一隻老鼠從我的床上爬過,我不想睡那兒了。”
我企圖用我那可憐兮兮的語氣将這句假話變得逼真一些,可惜我面前的是一位真正的演員。
我哥戴着眼鏡,腿上靠着一台筆記本,應該是在看台詞。上衣穿着我們上次去超市買的睡衣,領口微微打開,露出他連綿的鎖骨。
我從他看我的眼神中就明白我的謊言被看破了。也是,他這樣愛幹淨的人,家裡怎麼可能會有老鼠。
可是隻要我哥不說一個字,我就接着演,我走到他的床邊,欲蓋彌彰地提出要求:“我就是想來你這兒睡一晚上,就今天,可以嗎?”
“可床太小了。”我哥摘下眼鏡,歎了一口氣。
我相信這個理由絕不是我哥随便拿來充數的。我哥的床要比我大一點,但确實是小,特别是他的身材比以前更健壯,我要是想睡進去,後半夜就不能亂踢被子了。
不能踢被子就不踢,哪有什麼比現在跟我哥更進一步重要的?
“沒事,我不介意擠一擠。”我說着就拉開被褥躺進去。
我哥寵溺地摸摸我的頭發,身子往旁邊挪,為我騰出一塊更大的空間。
我關上燈,微幽幽的屏幕光讓我哥的眼鏡像是有道彩虹,我哥看着電腦,而我看着我哥。
靜默圍繞在我們兩個周圍,我稍微一動,腳趾就碰到了我哥的褲腿,被褥裡的胳膊也碰到了我哥的腰。
我哥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我的東西變化倒是很大。
在我的那個又要變回下午那模樣前,我趕緊開口問此行的目的:“哥,你知道我在學校裡發生什麼事了嗎?”
“什麼?”
“我看到你的雜志了。”
我說完,我哥打字的手倏地停下,果然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