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新疆玩了七天半,沒有辦法,因為我哥還要洽談商務,否則我們還可以再多待幾天。
七天不長不短,但足以讓我對新疆這座城市留下深刻的印象。畢竟在這裡,不僅有别處看不見的風景,也有我落下的一個吻,一步一步踏出的真心。
我們是早上離開的。離開的時候民宿老闆還送給我們每人一包小零食,新疆特色酸奶巴旦木。
我記得這玩意兒挺貴的,但很好吃。我在飛機上沒忍住,吃了兩包。
這口味有點像我小時候和爸媽吵架,用絕食來抗議,我哥就偷偷用酸奶泡麥片來到我的房間,一勺一勺味進我嘴裡。
那麥片裡面也有堅果,微酸,但伴随着甜滋滋的味道。
現在想來,哪是酸奶好吃,是我哥喂我我的心情甜的發慌。他總輕而易舉地看穿我的情緒,在我要發火之前,如同夏日的一場薄雨,澆在我焦躁的心上。
我不假思索的選了一顆。現在輪到我喂他了。
我哥剛把我們的小包放上貨架,我舉起手,将巴旦木遞到我哥的嘴前。
“啊——”我拉長聲音。
我哥一愣,沒有像以前那樣張嘴接過,而是從我手中取走巴旦木再塞進嘴裡。
他随後坐下,對我笑道:“謝謝小景。”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可他的動作又極其自然,甚至還幫我梳理了有些發翹的頭發。他坦然自若地看着我的雙眼,這份怪異感,随着飛機的起飛漸漸消失。
我最後看了一眼這座美麗的城市,飛機逐漸飛向雲層。我又一次看見了漫無邊際的山巒,幾道藍色的陰影,那便是潺潺流水。
我甚至能靠東西南北推測出那邊是什麼地方。
由于早上起來打包行李,我漸漸有些發困,在吃完空乘發放中飯後,我就拉下窗簾,傾斜着靠在椅背上,腦袋又故意靠着我哥。
我感受到我哥的肩膀微微僵硬,一股歎氣聲傳入我的耳朵。
很輕,但我還是聽見了。
為什麼歎氣呢?是遺憾不能多待幾天?還是現在手機裡的新聞讓他悲哀地落下眼淚?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猜測我哥悲傷的事情,哪怕我猜對了,他也不會說的。
在他的心裡,我一直都像一個小孩子。
成年人怎麼會跟小孩子說山說海,談情說愛呢?
這樣想着,我松了松身子。
閉上眼睛的我眼前隻有一片漆黑,在漆黑中,我聽見我哥溫柔的聲音,像佛般窺探時人間留下的一朵蓮花菩提。
“小景……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我想問他我又怎麼了,可是我太困了,我隻能如此睡去。
“小景,我們要走了。”
等我被我哥叫醒時,我們已經回到我們市的飛機場。明明在新疆的時候是晴天,我們回來時,這裡就像迎接我們一般,開始下雨。
雨越下越大,當我們拿好行李時,候機大廳的落地窗成了流動的水幕,勤人員橘紅色的反光背心在雨簾中忽明忽暗。
我們走出大廳,來到等候出租車的地方,大批的旅客擠在廊橋口,沒有帶傘的他們隻能眼睜睜看着大雨将城市淹沒,将希望寄托在出租車上。
這場大雨不僅讓那些航班亮起延期的紅燈,也預示着入梅天,表明着我們接下來幾天都要與潮濕作伴,大家怨聲載道,連網絡上點擊最高的關鍵詞都是“入梅了該怎麼辦”。
“真倒黴啊,”嘉年說,“我真的最煩梅雨天了。”
我大概叛逆一些,我偏偏喜歡下雨。
不是因為我喜歡濕漉漉,隻是因為雨水淋濕我哥的衣服時,黏糊糊的水珠像是我的分身,讓衣服緊貼着我哥的皮膚,身材的弧線暴露無遺。
我每每看去都想吹一次口哨。
不過這隻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隻要我哥在,我在下雨天都不會帶傘。
這次我也沒帶傘,而我哥像變戲法一樣從包裡拿出一把雨傘。
“喲,你還挺有遠見的啊,”嘉年打趣我哥。
“以備不時之需,”我哥打開雨傘,撐在我與他的中間。不過有一大半都靠向我。
“你怎麼不帶傘,”嘉年看向沒有任何動作的我。
“重。”我向我哥靠近,淡淡地回答他。我說謊了,其實我帶了雨傘,不過那把傘很小,不足以讓我能有仍有餘地接觸這場大雨。
嘉年叫的出租車很快就來了,我們兩個與嘉年道别,他最後又送了我們一人一句新疆話。
這次我問他是什麼意思,他說是祝我有一個美好的明天。
我俯下身,在窗口問他送我哥的那句怎麼比我的要長。
“這個嘛……你問阿诩呗,”嘉年對我使了一個眼神,“你不是最有辦法從他嘴裡套出對你好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