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那劑溫經湯真的起了作用,晚上姜時願躺在床上時,小腹的墜痛真的緩解了不少。
香凝坐在床邊和她說悄悄話,詢問今日的情況怎麼樣,沒一會又繞道這上面來:“小姐,這幾日您情況特殊,也不知道那益園的小廚房菜色合不合您胃口,明日奴婢炖了烏雞湯給您送去吧。”
她知道正值“喵喵堂”打出名聲的關鍵時刻,小姐是萬萬不肯就此中斷的,幹脆直接說出她的解決方法。
“不用了!”姜時願立刻回答。
她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隻是在聽到烏雞湯的時候,腦海中全然是今中午那滋補的蘿蔔鲫魚湯。
她拒絕後就沒再說話,幸好夜色濃濃,帷幔擋住了幾盞蠟燭透過的光亮,否則香凝一定能看到她酡紅的臉。
她輕輕呼出口氣,轉過身,用自己的小手貼在臉頰給自己降溫,等到整個人不那麼燥熱後,她安撫香凝道:“你不用擔心啦,益園的菜很好吃的。”
看到小姐纖細的背影,香凝也不再說什麼,散開裡層的帳,悄悄走出來吹滅兩盞蠟燭。
過後幾天,“喵喵堂”的名号果然響徹京城,貓咪的小衣服耐穿,銷量倒是看不出什麼,反倒是她做的貓咪肉泥以及新研發的肉類凍幹極得貓主子們喜愛。
甚至還有許多人議論,這些食物有奇效,連那些挑食到令人頭痛的小貓咪都胃口大開,毛色順亮。
就像貓咪習慣她的存在一樣,她也習慣了每日正午的那一盅湯。
有時候不用人提醒,她就會急吼吼地跑到膳廳,滿心歡喜的等着今日的美食。
這日,她把花花交到蘇漫予手上,羞澀地朝她笑笑,接着轉身朝某個方向跑去。
“姜娘子,您來啦!”冬柳站在門口朝她打招呼。
頻繁到連不熟悉的小厮都能夠嬉皮笑臉地朝她問好了,她内心深處彌漫上的那一點矜持又“啪”的一聲将小火焰熄滅。
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就這樣僵在了原地。
門大開着,賀繁縷也聽到了冬柳的聲音,可遲遲未見嬌人進來,等了一會,他隻好出聲:“圓滿,進來。”
原本發呆的小娘子渾身一顫,深深吐出一口氣,拖着軟綿綿的步子往裡走。
冬柳将門關上,接着跑去藥房,一路上都在思考,他家公子也不可怕呀。
姜時願提起精神,粉唇微微彎起,在他身旁的凳子上落座,驚喜道:“哇,今天是燕窩雞絲湯哎,一定很好喝。”
今天的她很不一樣,賀繁縷能感覺出來。前幾日兩人的關系明明已經緩和了不少,可現在她好似又在把他往外推。
她垂眸一口一口喝着湯,硬是沒擡頭看他一眼。
窗外的鳥雀叽叽喳喳,叫得人心煩。
用完膳後,姜時願并不急着走,反而在等着什麼東西,她側過身子,時不時得瞥向門口,手中絞着帕子。
倏地,身後一股力量将她整個人挪動到一個寬厚溫熱的懷裡,又是那個姿勢,賀繁縷沒有說話,照常将大手覆在小娘子的小腹上。
可還未動幾下,姜時願就拿下他的手,道:“小日子快結束了,我現在一點都不痛了,你不用為我,這個樣子了。”
“嗯?”賀繁縷的黑眸緊緊盯着他。
她說這些話時,整個人仍是窩在他懷中的姿勢,隻是拒絕了他的揉弄。看她顫抖的卷睫,賀繁縷明白了些什麼。
他是急于求成了,反而吓到了她。
可如果不這樣,他到底該怎麼辦呢。
他生平第一次遇到這樣棘手的事,即便他被認為醫術高明,矜貴聰慧,可在她面前,一切都不作數。
須臾,冬柳敲響了門。
姜時願趕忙從他懷中出來,在凳子上坐坐好。
上次姜娘子說溫經湯的味道不好,于是公子又重新為她開了一副滋補的方子,味道不那麼苦澀難入口,正适合小娘子。
剛一進來,他就感受到了不對勁,前幾日他進來時,兩個人雖然話也不多,但周圍飄着的粉色泡泡是半點不假的。
但今天,他也有點拿不準了。姜娘子像被雨打的花,蔫蔫地坐在那,而一旁的公子呢,雖然面上無虞,但他知道公子一定是遇到難事了。
可一向遇事冷靜,沉着智慧的貴公子到底能有什麼值得發愁的事呢?冬柳眼睛咕噜噜一轉,瞬間想通了。
他放下湯藥後立在一旁,賀繁縷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終究沒說什麼。
“姜娘子,上次您說喝了藥嘴巴苦,公子特地吩咐我去福緣齋買了八仙果,您吃了嘴巴也不會發酸。”冬柳在一旁道。
說起這個,他又叨叨不絕起來:“這福緣齋的糕點果脯那可是有錢都買不到的東西,尤其這八仙果,甜蜜清涼,十分可口。”
感覺氣氛差不多了,他立馬收口,恭恭敬敬地出去侯着。
說内心不觸動那是不可能的,他的細心體貼也不僅僅是一盤蜜餞可以顯示出來的,可是她也不知道怎麼了,唯唯諾諾不敢直面。
有時候她在想,自己真是壞,總是那麼陰晴不定,辜負别人的真心。
湯藥騰升的白色熱氣飄出又散開,姜時願的眼眶中盈滿了淚花,她圓滿的頭顱低低的垂着,搖搖欲墜的淚滴從眼眶滑落,直直的掉在絨毯上,氤氲着消失不見。
賀繁縷一驚,趕忙起身在她身旁半蹲下,手掌不自覺拭去哪滴淚,聲音喑啞:“怎麼哭了。”
如果這樣的進度讓她難為情的話,他會停下等她,而不是看她獨自傷心落淚,像隻在角落舔舐傷口的小獸。
他略帶薄尖的指腹輕輕擦過她眼下的皮膚,激起一層戰栗,可姜時願并沒有躲開。
更不想讓他看穿自己的脆弱。
“我才沒有哭,是這個湯藥的熱氣熏得我眼睛疼。”她吸吸紅紅的鼻子,嘴硬道。
“好,沒哭。”
姜時願沉默良久,終于下定決心似的,問出那句話:“你,你會不會覺得我莫名其妙。”
問完便又低下頭,像是等待他的判決。
久處迷霧難辨方向的旅人終于找到了歸途,賀繁縷沉悶的心蓦地光亮起來,他聽到自己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