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大夫!趕來救人的,快點打開城門!”郝子蜀從馬車中探出頭來,手中揮擺着一塊鐵制令牌。
厚重的城門緩緩被打開,塵灰四起,馬夫驅馬前行,留下一道飛騰的灰煙。
聽到清晰的兵械敲擊的聲音,玉京感覺自己的身體深處逐漸蔓延開一股寒意。
他們抓緊從馬車上下來,隻見遠處火光漫天,幾乎要将夜幕點亮成白晝。
城中的晦暗裡,長公主縱馬朝着火光焰焰的城門前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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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大夫今晚不在河明郡嗎?”
玉京猶疑地側頭,看到身旁不絕的擔架被人從城牆上絡繹不絕的搬運下來,擔架上是被妖獸攻擊傷勢嚴重的傷兵。郝子蜀聽到搬運傷兵的夥頭詢問,連忙将腦海中那些舊日可怖的回憶抛下,快步趕去救治傷員。
另一旁河明郡的城門大開,刺目的火光将她落在渾身血迹的傷兵身上的目光牽引走,無數騎在戰馬上的将士視死如歸地随着長公主沖出去攔截妖獸——
此刻,她該做什麼呢?
她一身劍術,若是上陣殺敵,說不定可以讓不少将士免于慘死沙場。
可她也有醫術可以救治傷兵,能讓受傷的戰士從閻王殿前虛驚一場。
此刻玉京感覺自己心跳得異常快,似乎眼前都是屍山血海的紅色,但她卻無力擡起自己的手,做出一個正确的選擇。
似乎無論她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來,都注定會有人流血死亡。
“我先去城牆上找郡主,向她禀報守陣之陣的事情!”白清岚一下馬車,便匆忙沖向了城牆頭上,而郝子蜀正忙着幫血流如注的傷兵止血。
此刻隻有衛期還靜靜站在她身邊,他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動作。
“你……”玉京微微張口,想說的話卻梗在喉間。
“我去幫忙攔住妖獸。”衛期知道她想說什麼,又為什麼說不出口。
人間的事情,仙人幹涉過多,是會折損修為的,但他此時靈氣全無,又何必遵守這仙山的規矩?
隻是玉京卻還因禁了他的靈力而歉疚,衛期伸手握住她輕輕顫抖的手掌,将目光落在她的眼眸上。
“你當初既然說想做遊醫,便去救人吧,不要後悔,我來做你施展劍術、砍殺敵人的劍。”
玉京擡眸,看着衛期被火光映照得格外光亮的眼睛,隻是眨眼,卻沒有說出話來。
當初她分明口口聲聲堅定地說自己要做人間的遊醫,但此刻卻在猶豫。
“玉京,别在那傻站着了!你要拉我回來救人,自己卻在那看熱鬧啊!”郝子蜀憤怒的話語聲傳入玉京耳中,讓她整個人神識一清。
“你能活着回來吧。”玉京反握住衛期的手,感受到刹那間他手心中的溫熱,便将目光從他面上移開,決絕地松開了自己的手,頭也不回地朝着傷兵的難營中飛奔而去。
“我肯定會活着回來的!”衛期抿唇,将淡淡的笑意隐藏在心裡,便也利落地轉身,手中持劍,朝着火光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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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紗布呢!郝二!”玉京伸手四處摸着箱子,卻沒找到紗布,皺眉擡頭問着。
此時天色将明,她蹲在臨時搭建的傷兵營中,正給一個胳膊被妖獸撕咬斷的士兵止血。
擡頭滿目都是渾身被鮮血浸染躺在擔架上奄奄一息的傷兵,來往的大夫隻有她與郝子蜀,雖然有人去喊賀城的幾位大夫前來幫忙,但是他們到達河明郡還需要一陣時間。
“城中的婦孺呢?”玉京疲憊地伸手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攔住一個端着水桶幫傷兵清洗的老婦人問道。
“大夫,城中隻有老幼病弱,沒有婦人,我是被選兵時淘汰的老人。”老婦人睜大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玉京,見到玉京驚訝的模樣,接着說道:“長公主在城中選兵都是将女子與男子同等對待的,年輕力壯的女子與男子都去當兵了,城中沒去打仗的都是我這種身子不太利索的人和孩子。”
竟然是如此情況嗎?沒想到長公主竟然如此開明,倒是她見識短淺了。
“我喚您一聲大娘,大娘您能将城中的老人孩子都喊過來嗎?”玉京期盼地看着她,從她手中端走水桶。
“傷兵太多,人手不夠,要想救将士們,就得讓大家一起出力。”
隻待她話音剛落,眼前忽然冒出來許多人——
從房屋中走出來許多年老之人,手中拉着自己的孫女孫子,朝着傷兵營中走來。
“其實我們都想來幫大夫你們的,隻是怕成了大夫你的拖累,才一直不敢上前的,畢竟我們也隻會做些粗活。”
玉京心頭一熱,壓抑住自己心中不斷翻騰的情緒,上前走出一步,朝着面前的人群喊道。
“我來教大家怎麼給傷者包紮傷口,紗布不夠用了,就撕開不用的衣服包紮,軍營中的酒水都在此處,用酒水将傷口清洗之後将傷口緊緊包住,以防戰士們因為失血過多喪命,剩下的事情我跟郝大夫來做!”
聽到玉京的安排,熙熙攘攘的人群連忙四散開來,有人從家中翻找廢舊的衣物,有人去家中搬出存放的酒水,有人來幫玉京與郝子蜀來給傷員包紮傷口。
玉京回頭,與滿臉是血的郝子蜀相視一笑,繼續給傷兵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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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牆上,謝同裳神情冷峻,手掌高舉,猛地一揮!
“放箭!”
無數閃着青光的流箭朝着城牆下飛射而去,紮在形容猙獰的妖獸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