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死神”貝勒裡恩龐大無比的頭骨高高懸挂在王座大廳的高牆之上，伊蒙德注視着貝勒裡恩高如利劍，寬如山脊的黑牙利齒，傳說它能夠一口吞下整隻野牛，或是漫遊于伊班港以北冰冷荒原上的長毛象。它吐出的火焰如它的鱗片一般漆黑如夜，雙翼的陰影足可遮住繁華市鎮。全盛時期的貝勒裡恩，它的火焰可以熔化石頭和鋼鐵，甚至可以将沙子熔融成玻璃。血火同源，它是坦格利安家族的驕傲。

在他的身後，正是“征服者”伊耿那張由鋼鐵鑄成，由貝勒裡恩的龍焰焚鑄，滿是猙獰尖刺利角和詭異扭曲金屬的椅子。伊耿那張總是帶着怒意的肥臉與鐵王座極不相稱，但也比龍石島的賤貨坐在上面要好得多。鐵王座的邊緣如剃刀般鋒利，布滿利齒般尖刺的椅背處處暗藏殺機，這把椅子殺過人，倘若傳言屬實，他希望剿滅黑黨後，下一個死在鐵王座上的就是伊耿。

情報總管拉裡斯·斯壯親自前來通知他參加首相緊急召開的禦前會議。

“有什麼好消息嗎？”他面無表情地問。

拉裡斯拄着拐杖還算恭敬的一躬到底，“恐怕沒有，王子，西境的戰況于我們非常不利。”

“麻煩轉告我的外公，我換身衣服就來。”伊蒙德冷淡而有禮的說道。

伊蒙德回到寝室，脫下金縷鑲嵌、漆黑如夜的盔甲，換上一身墨綠色絲綢斜紋外衣，佩一柄鑲銅鍍金的匕首。在風息堡，他未來的嶽丈，博洛斯大人的屋檐下，他曾将這把匕首丢給斯壯，索要一隻眼睛作補償。回想起瓦格哈爾的深淵巨口之下支離破碎的阿拉克斯，伊蒙德的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左眼眼罩的邊緣，他陰郁地想，我隻想讨回我自己的眼睛。

他剛踏進議事廳就聽見哥哥醉醺醺的抱怨，國王的侍酒小跑着拿酒回來，伊耿啜了一口，反手便将杯子擲出，摔在房牆上爆裂開來，紅酒沿着石牆流淌，好似許多長長的指頭，逐漸由深紅變得暗沉。

“做點什麼！！要麼宰了那個賤貨，要麼宰了她的崽子為我兒子償命！給我拿青亭島的酒來，蠢貨！！”年輕的國王皺緊眉頭暴怒道。

“又喝多了，老哥。”

伊蒙德自行落座，禦林鐵衛隊長克裡斯頓·科爾爵士朝他颔首緻意。金發碧眼的海政大臣泰蘭·蘭尼斯特爵士，歐維爾大學士，拉裡斯·斯壯，法務大臣“鐵棍”賈斯皮·威爾德伯爵紛紛起身，他簡略地回禮，母親阿莉森太後親吻了下他的臉頰，國王之手，他的外公奧托·海塔爾爵士則被伊耿氣的面色鐵青，根本就不留意他的到來。

這就是代價。伊蒙德望着外公青白的面龐，有些幸災樂禍地想，你想扶持一個能任你擺布的國王，到頭來隻得到一個嗜酒如命的廢物。

一如既往按兵不動的禦前會議隻有寥寥幾個議題，“海蛇”的艦隊封鎖了黑水灣，上百艘憤怒的商船船長每天早朝都來跟伊耿國王抱怨。河間地已被黑黨牢牢占據，在他們擁護的女王登上王位前，不會有半粒糧食運往君臨。南境倒是有糧可派，提利爾家族審時度勢的選擇了中立，海塔爾家族和舊鎮始終支持伊耿，青亭島也立場堅定，但角陵的塔利家族、金樹城的羅宛家族和灰盾島的格林家族則另有打算，更糟糕的是他們還派兵在玫瑰大道上阻截糧草。由于一直沒有其他食物進城，君臨城的物價成了戰前的十倍，并還在持續上升。首相卻堅信假以時日必能粉碎瓦列利安家族的封鎖，奧托爵士給三城同盟會的總督們去信，承諾隻要對方清除喉道的敵艦，重新打開海上通道，就給予君臨城的獨占貿易權。不但如此，他還答應割讓石階列島給“三女兒的王國”，可惜奧托爵士的信使抵達時，三成同盟會的至高議會依舊處于休會時期。現有的糧食根本養活不起君臨城五十萬人口，伊耿一個人就能把酒庫喝個精光。

這樣的爛攤子，毫無作為的禦前會議上，總算還有一位重臣願意出手相助，當然，是有條件的。

“西境的糧草還算有些盈餘，能稍稍應對君臨的困境。”财政大臣泰蘭·蘭尼斯特率先開口。

“大人，恕我冒昧，眼下西境也是亂象叢生。”“鐵棍”眯起眼睛說道。

“這我當然知曉，托歐維爾大學士的福，我兄長親筆書寫的求救信一封不落的都交到我手上。”泰蘭·蘭尼斯特碧綠的眼珠閃爍着，将一厚摞的信件擺在桌面上。

“諸神保佑，蘭尼斯特公爵還好吧？”

“多謝您的關心太後，眼下傑森正召集人馬準備跟貪得無厭的鐵民作戰。”

“鐵民？我以為威脅在東邊。”伊蒙德審視了他一眼，開口說道。

“是啊，殿下，我并不是說東邊就安甯了，金牙城不幸陷落之後，‘紅海怪’道爾頓·葛雷喬伊就立刻派出鐵艦隊侵擾蘭尼斯特港，一東一西同時開戰，我兄長實在是分身乏術。”

“他們把鐵民拉攏過去了？葛雷喬伊居然效忠黑黨？”大學士大感意外。

國王之手非常鎮定，“很難說是效忠，恐怕更多是為劫掠而來。”

“我懇請國王陛下派龍去馳援西境。”泰蘭·蘭尼斯特鄭重其事道。

奧托刻意提醒他：“派龍倒是不難，可龍與龍之間的血戰難保不把西境燒成一片白地。”

“那龍有這麼厲害？”

“金牙城的平民們稱呼它‘年輕的貝勒裡恩’，至于它的騎手，他們叫她‘天火騎士’。”

“騎它的是個女的？”國王痛飲兩杯金色葡萄酒後終于發話。“應該把她抓來暖床才對。”

太後别過臉去，示意禦林鐵衛隊長克裡斯頓·科爾爵士把醉醺醺的伊耿送回房間。

情報總管拉裡斯·斯壯清清喉嚨，“泰蘭爵士說的不假，金牙城一戰，兩萬五千多人的西境大軍折損超過三分之二，從天而降的龍焰他們燒個精光，據我所知，北境與河間地聯軍傷亡還不到百人。諸位大人，這還不是最糟的。攻破金牙城之後，這位天火騎士為了籠絡民心，禁止士兵劫掠城鎮，完全尊重當地的行政傳統，隻把幸存年邁的萊佛德伯爵和他的子女們統統送往赫倫堡作人質。戴蒙親王放話讓我們拿國庫去贖，我們與西邊的聯系完全被切斷了。”

“真不敢相信西境的軍隊竟如此不堪一擊。”歐維爾大學士感歎道。

“那是你沒經曆過把龍當斥候的戰鬥。”

“兇蠻嗜血的北方人不可能聽從一個女人号令。”“鐵棍”堅持道。

“恐怕他們别無選擇，頭頂黑龍盤旋，腳下屍橫遍野，能分得清左右腳的人都知道該怎麼辦。”彎足聳聳肩說道。

“我不得不說，此舉實在是聰明，她根本用不着劫掠，萊佛德伯爵的金庫裡足有西境一半的金子，眼下這些南下的蠻子光臨西境的妓院付的都是亮閃閃的金龍。相比那些隻知道橫征暴斂的領主，想必她更受城中平民的愛戴。”财政大臣歎道。“接管金牙城後，那位年輕的女騎手獨自一人騎龍來到薩斯菲爾德城，還沒等她燒穿屋頂，城主就害怕金牙城的悲劇重演，開城投降後甚至還宣誓願為私生子效力。”

寬敞通風的議事廳安靜了下來，隻有火爐中的柴薪在劈啪作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