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天正一點點放亮,鴿子還在呼啦啦的亂飛。佩裡同樣呼啦啦的撒了兩把鴿食之後就覺得無聊了。
她轉頭看了看日常面無表情的冬兵,然後托起他的右手,在上面倒了一小把鴿食。
冬兵看着她垂着的眼睛,還有纖長的睫毛,安靜的任她擺弄。
“那個中間名叫賈斯帕的蘭開斯特先生說,心靈寶石能治失憶。”佩裡把空了的包裝袋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裡。“那這樣,我們就去他說的那個九頭蛇基地裡偷,我裡應,你外合。肯定能拿出來。”
鴿子飛到他手心上吃東西,冬兵右手下托着的兩隻女人的手,指尖冰冷。
她在緊張,在害怕。
冬兵眉頭皺起。
“這就是你的計劃?”他看着佩裡一臉傻白甜的點點頭,有點無奈。“太危險了。”
“不會的。”佩裡悄悄怼了一隻鴿子的肥屁股,開心的笑了起來。“開個傳送門就跑了。”
“然後你中了六槍。”
“……”
第一次被冬兵怼,佩裡還有點不适應。她看了看很明顯是在擔心的冬兵,踮起腳在他唇角飛快親了一口。
“有你在我就一定會很安全。”
然後哈哈哈的跑遠了。
冬兵依舊保持着那個端着手喂鴿子的姿勢,愣着神。
他下意識舔了舔嘴角,上面還有佩裡舌尖的甜味。
佩裡是甜的。
他當時就這麼覺得。
或許以前也是甜的,他想。
大雪紛揚的日子裡,醫療帳篷内暧昧又短暫的吻似乎也是甜的。
軍裝女人,綠眸紅唇。
這一段記憶就這麼不慌不忙的闖了進來,像是佩裡不慌不忙的出現在他作為冬兵的日子裡。
他晃了晃腦袋回神,把手心裡剩的鴿食撒在地上。然後拍了拍手,擡頭尋找佩裡的身影,發現她正蹲在不遠處一個早起賣花的老婦人身邊。
冬兵慢慢走了過去,手裡袋子擺動的幅度正好輕輕碰到她的頭。
“她說的好像是羅馬尼亞語。”佩裡的笑裡帶了點讨好的意味。“我也不會羅馬尼亞語。”
說完,還扯了扯他的褲腳。
冬兵看她一眼,也同樣蹲下,撿了幾隻水桶裡的花。
“我要玫瑰,紅的。”她喜滋滋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冬兵就又把小雛菊放下,換成了紅玫瑰。
他用羅馬尼亞語問了價錢,老婦人笑眯眯報了價,用報紙把幾朵花包好。
遞過來的時候還說了一句——
“你女朋友長的很好看呀。”
佩裡聽不懂,隻是笑着接過了花,然後轉頭看着他,等他翻譯。
冬兵有點尴尬,也突然有點迷惑。
自己似乎是莫名其妙就對這個女人有了信任的。
雖然不斷想起的一些記憶碎片也都在證實這個女人說的話。可他仍覺得有些不對勁。
從她一開始小心翼翼的态度,到現在偶爾看自己時的那種眼神。
她把我當做誰呢?
我又該是誰呢?
佩裡看着冬兵神情渙散的樣子,轉身朝着老婦人抱歉的笑了笑,然後扯着他坐到了一旁的長椅上。
“——我一開始之所以對你小心翼翼。”她打斷了他的思緒。
“是因為我當時把你看作巴基。而我和巴基七十年沒有見過面,除了愧疚和對記憶裡那個人的想念,我對面前的人是完全陌生的。”
她盯着手裡的花,太陽越升越高,夜也已經不那麼冷了。
“如果你覺得我對你的态度是因為你過去的那個自己,其實也不準确。”她想了想,然後靠在他的肩膀上。
“如果你不想回到替九頭蛇幹活的日子裡,那就不回去。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尋找真相,那我就去偷石頭再把一切記憶都還給你。如果你覺得現在就很好,那也可以。”佩裡頓了頓,用力抱緊他的手臂。
“那就永遠都這樣吧,隻要你想。”
“無論是去LWL的烏托邦住上一輩子,還是在羅馬尼亞每天給我當翻譯。我覺得都挺好的,隻要你喜歡。”
她用那雙泛着苦的綠眼睛看着他。
“你不用做任何人,因為不管你是誰,我都喜歡你。”
“從前那個幽默風趣的巴基我喜歡,現在這個日常面無表情但還是有一點點可愛的士兵我也喜歡。
“所以你不用苦大仇深的費勁去想你應該是誰這種哲學問題了,因為你現在看起來腦子不好使的傻乎乎樣子我也喜歡啊。”
說完,佩裡開始盯着他的表情,等待回應。
冬兵眨了眨眼睛,他聽明白了佩裡的意思。
借着清晨的微光,他看到了佩裡白嫩的臉蛋和柔軟的嘴唇。
看起來很好,應該還是甜味。
他忍不住想嘗一嘗。
但他還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