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又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天還沒黑。我想起佩裡,就給她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佩裡嘴裡不知道在吃什麼東西,咕叽咕叽的。
我看了眼時鐘。
“你是不是又在辦公室吃外賣了?”
“沒有!”又是一聲吞咽。“監控錄像為證!”
多年的特工經驗讓我下意識說出一句。
“你肯定讓你電子信息部的合租室友幫你打掩護找死角了。”
半晌——
“就一次嘤嘤嘤……瑪格麗特嘤嘤嘤……局長無良讓文員加班還不讓在辦公室吃飯嘤嘤嘤……你的佩裡小仙女要餓死了嘤嘤嘤……”
我好像聽見了蚊子在我耳邊叫。
“佩裡。”我輕輕歎了一口氣。“那以後你怎麼辦。”
一陣安靜。
*
她總是像個孩子。
她似乎永遠都是個孩子。
如果有一天——而我猜這一天不會太晚了——我不在了。
那麼,佩裡應該怎麼辦呢。
*
一次次昏睡,一次次入夢。直到今天,霍華德開始對我說話。
“小佩!”
他身邊坐着他的妻子瑪利亞,霍華德指了指桌上熱騰騰的融化奶酪。
“奶酪火鍋,來呀?”
車窗倒影着的人影,女人穿着一件絲綢的紅裙子,畫着精緻的妝。她很年輕,卷發光澤靓麗。
我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出神。
也許很多問題的答案,我已經沒有辦法得知了。
但這是他們的路,終究還是要自己走。
又是一聲催促。
我看着霍華德,笑了笑。
然後欠身落座。
*
今天佩裡去員工休息室倒咖啡的時候不小心手抖,開水壺裡滾燙的熱水全都被自己打翻。
不僅濺了自己一身,右手也燙的不輕。
疼的她當時就想沖出門去罵街。
今天貌似諸事不順,從早上就開始心緒不甯辦啥啥不行。昨天晚上伊恩說最近總有個奇怪的男人在公寓附近轉悠,簡直不能更可怕了。佩裡安慰他說,你好歹是個神盾局特工,有什麼好怕的,門鎖好不就行了?然後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她就不小心把合租的伊恩反鎖在了房間裡,自己到了辦公室才發現手機裡有三十多個伊恩的未接電話。
于是她趕緊回公寓給伊恩開了門,結果就是兩個人打卡都遲到,月底獎金取消。
上午去局長辦公室取紙質文件時也是,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居然當着局長的面反手就把一個叫科索什麼的超英注冊法案扔進了碎紙機。
局長瞬間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差點把佩裡當九頭蛇特工當場抓起來。
現在更好了,居然把開水倒在了自己身上。她懷疑自己今天根本就沒帶腦子來上班。
午飯的時候,她偷偷把外賣帶進了辦公室裡。正要吃的時候,她收到了一條來自莎倫·卡特的短信。
佩裡隻瞥了一眼發信人,發現是她之後翻了個白眼,手機扣過去繼續拆外賣。
她想起昨天瑪格麗特給自己打的那通電話,她說自己還是個孩子,總是學不會照顧自己。明明都這麼大了,那以後怎麼辦呢?
佩裡當時就說,沒事沒事,自己照顧不明白自己就多多拜托你,如果委屈了就抱着你哭好了,反正從小到大都這樣。
當時佩姬沒回話。
現在,佩裡看着裹着紗布一團糟的右手,輕輕歎了口氣。
幼稚又不長腦子,說的就是自己吧。
瑪格麗特九十七歲了,每次抱着她哭佩裡都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所以以後怎麼辦呢?如果……
手機再一次震動提醒有一條未讀的短信。
佩裡瞥了眼午飯,滿腦子都是莎倫·卡特真煩人。
但其實她自己也明白……她對莎倫的讨厭就是嫉妒而已。
她嫉妒莎倫真的姓卡特,嫉妒莎倫真的和瑪格麗特有血緣關系。
她記得,自己曾經也有過一個叫瑪格麗特的血肉至親。但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手機又響了一聲,她幹脆把短信劃走。
可心髒突然劇烈的跳了一下,一種熟悉的眩暈感席過。
佩裡突然就想起來那年剛出倫敦塔之後的事情了。
她趕緊把手機翻過來,查看那條短信。
字很少,隻有兩句。
【“她走了,在夢裡。”】
佩裡頓了一下,腦子慢了半拍,好像沒懂她的意思。于是她耐心的又讀了一邊。
“她走了……在夢裡?”
誰走了?什麼在夢裡?
佩裡好像知道,卻又不太敢确定。她突然覺得心開始跳的難受了起來,就連站着都很困難。
顫抖着手撥通了莎倫的電話。
“短信什麼意思?”
電話那頭,女聲裡帶着點哭過之後的鼻音。
“我很抱歉,佩裡。但是姑媽她——”
佩裡直接把手機扔了出去。
她腿一軟,徑直滑坐在地上。
她開始顫抖,胸膛起伏劇烈。心髒跳的難受,還頭暈目眩的。
淚水肆無忌憚的從眼眶裡湧出來,更是哭的氣都喘不勻了。
她張着嘴,好像要說些什麼,最後卻隻變成一片語義含混的嗚咽。
那以後怎麼辦呢,如果我在非常非常委屈之後需要抱着一個人哭,我該怎麼辦呢,瑪格麗特?
我的……姐姐?
還有誰能來告訴我,該怎麼辦呢。
*
眼淚落在唇上,她舔了一口鹹澀。
那天的佩裡·卡特,哭的像是七歲那年第一次出倫敦塔的時候。
她站在這宏偉瑰麗的世界裡,卻發現這裡很大但也很空。
瑪格麗特們說這世界很美好,但當她終于可以走出來看一看的時候,身後早已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