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有一種荊棘鳥,一生隻唱一次。
那歌聲比世界上所有一切生靈的歌聲都更加優美動聽。
從離開巢窩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尋找荊棘樹,直到如願以償。
然後,她把自己的身體紮進最長、最尖的刺上,在那荒蠻的枝條之間放開歌喉。
這是一曲無比美好的歌,曲終而命竭。
然而,整個世界都在靜靜地谛聽,上帝也在蒼穹中微笑。
因為,最美好的東西隻能用深痛巨創來換取。
*
九頭蛇基地裡,伊恩看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的匕首發着呆。
他沒想過是這樣……不,他知道佩裡到底是怎樣的人,因為本質上他們都是一樣的人。
他了解佩裡,就像是了解自己。他知道她敏感脆弱愛走極端……可走到今天這一步,卻是情理之内意料之外。他一直在逼她成為瘋子,逼她成為自己可以利用的人,可他沒想過……
會是這樣的。
也許,自己并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了解她。
也許,本質上,他們并不是同一種人。
伊恩突然又想起賈斯帕來。
如果佩裡死了,那他也就間接害死了賈斯帕。
……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佩裡終究沒有自己那麼糟糕麼?
自己和佩裡在本質上不同,也許這就是為什麼隻有佩裡才會是賈斯帕那僅存的微末良知。
地上的血最終凝成沉重的黑色,伊恩冷着臉捏碎了手裡的開關。
*
巴基·巴恩斯緊緊抱着佩裡·卡特。
他奔跑在漫長的、似乎是沒有盡頭的路上。
這樣的場景是似曾相識的,就在1944年的前線軍營裡,被一槍打爆了大動脈血流不止的軍醫佩裡和神槍手巴恩斯中士。
那天的巴基看着渾身是血倒在地上幾乎沒有力氣也站不起來的佩裡,他有一瞬間的怔愣。
不是因為這樣恐怖的嚴重傷口,而是因為受了這樣傷害的人,居然是佩裡。
那個下手狠毒嘴上也不留情的軍醫。
戰争讓姑娘們變得比男人還男人,可他親愛的姑娘啊,終究還是個需要自己保護起來的姑娘。
受了傷依舊強撐着開玩笑的佩裡,眼神裡的慌張淡的幾乎不存在,相反的,卻有一種近乎于欣喜的别樣情緒。
他愛的姑娘身上有一種和平的氣息。
當年以為是那樣,可實際上,他愛的姑娘隻是沒有對于生的渴望。
可他還是愛這個姑娘。
懷裡氣息奄奄的女人動了動,沾染了血迹的纖細手指攥上他的衣領。
“不是的,巴基。”她說。
“我想好好活着,從來都是這樣。”
“我知道我知道……”
他隻是一遍一遍的重複着那句話。
像是在刻意的去彌補過去許多年裡缺失的理解。
“……我知道,佩裡。”
他啞着嗓子,呼吸因為快速奔跑而紊亂,可依舊腳步不停。
“相信我,你能活着,真的。”
“沒有醫療翼。”
她虛弱的笑了笑。
“那些日子已經……過去很久了。”
已經過去很久了啊。
他搖了搖頭。
承認一些事實的确艱難。
那些美好,已經過去很久了。
而留下的,隻有沉重的苦難。
佩裡選擇的退路,不是為了自己。
她隻想着報複,可現在還有巴基。
她在瓦坎達的振金交易裡消失了十分鐘,不僅用起搏器短路了心髒上的裝置,還轉達給了特查拉和斯蒂夫有關于自己了解到的九頭蛇的一切信息。
作為帕爾塞洛珀,她永遠都不會忘記一點就是——害的自己失去的,是九頭蛇。
喉嚨裡充滿了自胸腔湧來的鮮血,她再想說些什麼,也都成了一片含混的咳嗽聲。
這和不願回應将要回到外面世界的瑪格麗特·蘭開斯特不同,這回,她心裡有許多許多的話,但窒息感讓她一句都說不出口了。
她想說,其實我想活着,好好活着,一直都是如此。
她還想說,雖然活的很糟糕,但自己真的從來從來都沒有想過用死來解脫。
但是死能解決一些問題,她隻能這麼選擇。
人生中被教導解決問題的第一個辦法就是逃避,一次便是五百年,又屢試不爽。
可這次,還沒真正意義上的想好,身體就早已做出了決定。
自由的代價向來高昂,但既然是為了你的自由,那這就很值得。
她看着自己握着的領口,冰冷從指尖開始向上蔓延,最終再也握不住任何東西。
手一松,卻在掉落途中被巴基緊緊握住。
“我在,我在,佩裡。”
他低頭看了一眼,又繼續向前奔跑。
“快到了,我已經看見斯蒂夫他們了。”
佩裡沒有向前看去的力氣,事實上,她連呼吸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死亡的前一刻被無限拉長,痛苦又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