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簡明又從包中取出一個設計簡潔卻透着堅固感的定制手機,遞給方爸爸。
“請收好這部設備。”
他解釋道,話語精準如同指令:
“隻要這兩條手串戴在她們手上……”
“…… 無論兩位小姐身處何地……”
“……這部手機都能實時精确定位。”
簡明頓了頓,語氣更為鄭重:
“趙司的指示是:”
“ 請兩位去指定銀行開設最高安全等級的保險櫃。”
“……将這部定位手機……”
“…… 永久封存其中!”
他的目光掃過面露驚愕的方家父母:
“日後……”
“…… 萬一……”
“我是說萬一……”
“…… 發生任何超出掌控的意外情況……”
“……隻要這部手機安全地躺在銀行最深處的保險櫃裡……”
“…… 一切就還有周旋的餘地。”
“……核心的信息……”
“…… 就還在我們手中!”
這份來自趙歸遠的、充滿鋼鐵意志與未雨綢缪的深遠布局,讓整個病房都陷入了一種帶着沉重安全感的靜默之中。
方爸鄭重地朝簡明颔首緻意:
“好,麻煩你了,簡先生。”
簡明依舊面色沉穩,隻簡潔回應:
“分内事,方工不必客氣。” 說罷便幹脆利落地轉身出去,繼續履行他的守衛職責。
方爸爸轉向妻子,眼底深藏着一絲對兄長的感念,自然地伸出手臂,輕輕環住她的肩。
聲音低沉而溫和:
“老婆……”
“…… 還是大哥……替我們方方面面都考慮周詳了。”
他輕輕将妻子往自己身邊攏了攏:
“…… 替我……好好謝謝大哥……”
方媽媽将手串仔細戴在方默手腕上,輕輕調整好,聲音輕柔卻鄭重:
“默默,一定記住,這條手鍊千萬不要弄丢。”
她說着,看向旁邊病床上依然沉睡的高筝:
“等小筝醒了,我們立刻幫她戴上。”
方媽媽轉頭對方爸爸說:
“明天,我們兩個就去銀行開好保險櫃。”
方默的目光落在腕間的手串上,又擡眼看向父母,用力點頭,目光清澈而堅定:
“爸媽放心!我會好好戴着!”
“我沒有怪你們,”她聲音不大,卻充滿力量,“反而覺得,你們很了不起。”
“守護這麼重要的東西……”
“以後,我也要做像你們這樣的人!”
冬末的最後一絲寒氣被窗外的暖陽徹底驅散。
時光悄然滑過整整三十天。
普通病房裡,春日的暖光透過潔淨的玻璃,溫柔地鋪灑在一張病床上。
高筝靜靜地躺在那裡,面容在光線下顯得近乎透明的蒼白,呼吸依然清淺綿長,仿佛隻是陷入了一場格外沉靜的夢境,對外界變換的光陰毫無知覺。
在她病床旁,方默早已褪去了一身的虛弱與束縛。腹部的傷口愈合得隻剩下淡淡的淺痕,身體的活力和精力也如窗外的柳枝般重新變得活蹦亂跳起來。
這一個月的光陰……
一方,是凝固的沉寂;
一方,是悄然的康複。
唯有方默那日複一日、雷打不動的守候,如同精準的鐘擺,在病房裡持續無聲地轉動。
每一次,她都會輕輕地握起高筝那隻微涼的手,仿佛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喚醒沉睡的靈魂,口中依舊絮叨着隻有她們才懂的細碎日常。
方爸方媽總是默默地坐在稍遠處的靠牆椅子裡,背對着明媚卻有些刺眼的窗戶。
他們的目光時而在女兒低聲的訴說間遊移,時而又長久地、帶着無法言喻的沉重和期盼,落在高筝毫無反應的、安靜的睡顔上。
窗外,春風和煦。
窗内,無聲無息的守望仍在繼續。
午後,病房窗外透進的陽光帶着和暖的溫度。
方爸方媽并肩站在方默床前,臉上帶着一絲掩飾不住的疲憊和心緒不甯。
“默默,”方爸的聲音比往常更低沉些,目光掃過沉睡在鄰床的高筝,“……單位臨時通知,剛突破的那項技術…… 出了點緊急狀況……”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字眼:
“…… 需要我和你媽媽……立刻過去一趟……”
“…… 可能需要加幾天班……”
方媽緊接着補充,語氣盡量輕快,手指卻無意識地絞着衣角:
“你一個人在這裡…… 能行嗎,丫頭?”
她朝走廊方向擡了擡下巴:
“ 有事千萬記得去找你秦姨!她就在值班室!”
方默靠在床頭,目光從爸媽寫滿心事的臉上掠過,并未察覺那異常之下的暗流。她乖巧地點點頭:
“嗯!知道了,爸爸媽媽!”
聲音清澈如常:
“ 你們忙去吧!高筝這兒有我盯着呢!”
她甚至還努力彎了彎唇角,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窗外的光,在父母匆匆離去的背影邊緣跳躍了一下,便黯了下去。
誰也沒有回頭。
誰也不知。
命運的輪盤在此刻——
于這平淡如水的病房道别聲中,
悄然轉動了……
那一聲“爸爸媽媽再見”的低語……
竟成了……
穿透漫長時光的……
…… 永恒的定格。
方默收回望向房門方向的視線,自然地伸手,輕輕握住了高筝擱在床邊微涼的手。
窗台上的綠植,在午後的暖風裡,輕輕晃了一下柔嫩的葉片。
窗外的天光早已被濃墨般的夜色吞噬,隻剩醫院走廊慘白的頂燈映照着冰冷的牆壁。
方默第三次看向牆壁上的挂鐘,時針已無聲指向深沉的刻度。
心頭那點不祥的預感,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漣漪越擴越大。
爸媽……
…… 還沒有來。
看來……實驗室那邊……是真的遇到了超出預想的棘手麻煩了……
就在這時——
病房門“砰”地一聲巨響! 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撞開!
簡明像一道撕裂空氣的黑影沖了進來! 他臉上慣有的沉穩被一種極其罕見的急促取代,氣息微微起伏,眼中閃爍着淩厲的警光:
“小默!” 他的聲音又低又快,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立刻跟我走!”
“我必須馬上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方默被這猝不及防的闖入驚得心髒驟縮! 她猛地從椅子彈起,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聲音帶着無法抑制的驚惶和尖銳:
“簡明哥?!怎麼了?!”
一個最恐怖的念頭瞬間攫住她:
“——是不是我爸媽出事了?!”
簡明沒有停頓,目光急速掃過空蕩的走廊:
“具體情形還不清楚!”
他語速飛快,每個字都像子彈般砸出:
“隻接到緊急通知——”
“你父母……在實驗室發生重大變故!”
“命令是——必須立刻将你安全轉移!”
“快!一秒都不能耽擱!”
方默隻覺得一股寒氣瞬間從腳底直沖頭頂! 大腦一片空白!
爸媽……
但下一秒——
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驟然釘在病床上沉睡不醒的高筝身上!
“那阿筝呢?!”
方默的聲音帶着近乎崩潰的撕裂感:
“阿筝怎麼辦?!” 她幾乎是撲向高筝床邊!
簡明反應更快一步! 他強有力卻又不失分寸地一把拉住方默的手臂,聲音斬釘截鐵,如同重錘壓下她的慌亂:
“小默!冷靜!”
“小筝現在……”
“…… 留在醫院就是最安全的選擇!”
簡明眼神銳利地穿透方默眼中的絕望:
“但你——”
“…… 如果繼續留在這裡……”
“…… 才是此刻最大的靶子!
“…… 會給小筝……
“…… 帶來難以預料的危險!
“…… 他們最終目标可能是你!”
“…… 快跟我走!”
“現在就走!”
這最後的警示像冰水澆頭,瞬間刺穿了方默的猶豫!
對高筝的保護欲壓倒了一切!
來不及告别!
甚至來不及多想!
方默身體猛地回轉,撲在高筝床頭。
她低下頭,在所有慌亂和恐懼迸發的瞬間——
帶着所有的不甘、決絕和滾燙到幾乎燃燒的愛意——
在高筝蒼白冰冷的額角落下一個近乎烙刻般、用盡全身力氣的——
吻!
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但她逼迫自己發出清晰、如同誓言般的聲音,緊貼着高筝耳廓:
“阿筝……”
“…… 等我!”
“…… 一定等我回來!”
話音未落!
簡明已經半拽半護着幾乎被巨大沖擊力推得踉跄的方默,轉身疾步沖出病房!
他們的身影如同兩道被疾風卷入黑暗的影子,急促的腳步聲在深夜寂靜空蕩的走廊裡踩出緊迫的回響,迅速消失在幽深的醫院通道盡頭。
隻留下病房裡儀器的滴答聲……
…… 和那個落在冰冷額頭、仿佛還帶着灼人溫度的吻痕……
…… 在蒼白燈光下無聲蒸騰。
黑色轎車的引擎在死寂的醫院地下車庫裡發出壓抑的低吼。
車門沉重關合的聲音,像隔絕了整個世界。
簡明動作迅捷地将安全帶拉過方默身側,“咔哒”扣緊。
車輪碾過減速帶,猛地一颠,旋即加速沖出車庫的昏黃燈光,一頭紮進城市冰冷喧嚣的午夜霓虹中。
車内空間被突如其來的引擎聲和輪胎摩擦路面的尖銳聲瞬間填滿。
方默被這股沖力重重壓在椅背上。
驚魂未定,強烈的颠簸和車窗外飛速倒退的混沌光影,讓她仿佛置身于一個光怪陸離的逃亡夢魇。
她猛地扭過頭,雙手死死抓住身前的安全帶,指甲幾乎陷進布料裡,聲音帶着喘息未定的驚惶和急切:
“簡明哥!”
“…… 我們……這是要去哪?”
簡明雙手穩穩握着方向盤,目視前方擁堵的車流,聲音透過喧嚣,清晰地送了過來:
“去B市。”
“……安全的地方。”
“…… 把你……親自送到趙司令身邊!”
他似乎知道方默最牽挂什麼,緊接着補充,語氣帶着一種安撫的确定感:
“…… 放心,趙司令已經調動了最頂尖的力量在營救……”
“…… 你的……爸爸媽媽……
“…… 很快……就能有消息!”
“……很快……”
“…… 你們就能……”
“…… 團聚!”(最後兩個字刻意加重了分量,試圖傳遞希望)
然而——
這“爸爸媽媽”和“團聚”的字眼此刻卻像冰冷的針,精準地刺進了方默緊繃到極緻的神經!
一直死死壓抑在胸口、混雜着恐懼、擔憂和巨大悲怆的洪流,終于在這一刻……徹底沖垮了所有的堤壩!
“……” 方默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爸爸……媽媽……”
“……他們都……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