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細雨,"她望着院中那株被雨水洗得發亮的梅樹,"總覺得那笛聲又在耳邊回旋。"一滴水珠從葉尖墜落,在她眼底碎開,"可如今這蘅蕪苑......"
半截話咽在喉間,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笛聲是在三更響起的。祝瑾瑜支起窗屜,看見月下吹笛人如玉樹臨風。曲調起初清冷如霜,漸漸竟透出幾分《折柳》的纏綿。她取來陪嫁的古琴,隔着庭院相和。
東院窗下,一叢嫩綠的忍冬芽悄悄破土而出。
---
臘月的第一場雪來得又急又猛,不過半夜功夫,整個皇城便覆上了一層素白。
積雪壓垮了西廂房的窗棂。祝瑾瑜抱着新縫的狐裘推開書房門時,血腥味混着墨香撲面而來。
蕭景珩蜷在案前咳得肩頭發顫,袖口染着暗紅。地上散落的奏折批注卻字迹工整,最上方那本寫着"幽州饑荒"的折子,朱批密密麻麻擠滿頁邊。
"殿下連奏章都批不得了,還操心這些?"她伸手奪過他手中的狼毫筆。
"你以為被廢就能置身事外?"蕭景珩突然握住她手腕,"老二在幽州強征軍糧,若激起民變......"
話未說完又劇烈咳嗽。祝瑾瑜趁機将溫熱的藥盞抵在他唇邊:"所以殿下更該保重。"她指向窗外,"您看那株老梅——"
被積雪壓彎的枝條上,一點紅苞正破冰而出。蕭景珩怔忡間,頸間忽然一暖,帶着女子體溫的狐裘已裹住他單薄身軀。祝瑾瑜系帶子的手指擦過他喉結:"臣妾聽父親說,當年陛下廢了元後,卻在冷宮牆外種了十五年梅花。"
她迎上他探究的目光,聲音輕得像一片雪落在梅枝上,"……梅開之日,雪融之時。"
年前那場變故如走馬燈般在眼前閃過——他在朝堂上直言幽州賦稅過重,觸怒龍顔;二皇子蕭景琰趁機進讒,說他結黨營私、收買民心;一道聖旨下來,東宮易主,他被囚在這方寸之地,等候發落。
"母後最愛梅花。"他忽然開口,聲音沙啞,"當年她被廢時正值隆冬,父皇命人在冷宮牆外種下一圈梅樹,說是......"頓了頓,"說是遮醜。"
祝瑾瑜靜靜聽着,握住他冰涼的手指。
蕭景珩冷笑,"十五年來,每逢母後忌日,父皇必獨自去冷宮賞梅,這也是遮醜?"他猛地站起,又因眩暈踉跄了一下,祝瑾瑜連忙扶住。
她沒有接話,宮闱秘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她隻是拿起藥盞,遞到蕭景珩唇邊:"殿下,藥快涼了。"
蕭景珩順從地喝下苦澀的藥汁,眉頭都沒皺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