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夷大陸道派衆多,其中最出名的數四大派——蜀陽宮,琉月宗,無想山,天音觀。
無想山最近,但隻收和尚;其次天音觀,但隻收道姑。這兩自然不在考慮範圍内。琉月宗倒是合适,坐馬車一個月的行程,原來吳家正是準備着把吳泌往那裡送,但是飛炀反對,表示若要他照顧着吳泌,那必須去蜀陽宮。
好歹是兒子以後要抱幾百年的大腿,且這根大腿看起來靠譜的很,吳知州完全是順着飛炀的意思來,蜀陽宮就蜀陽宮吧,通過他的關系坐官家的商船走水陸過去,也就多兩個月的行程。
日子過得飛快,很快地,就到了啟程的日子。龍台衙大門外,吳泌的馬車大包小包塞的滿滿,他的生母範小娘站在馬車前拉着吳泌的手眼淚汪汪。
吳知州在旁安慰:“你哭什麼,兒子是去修仙,以後修成道了,天地間來去自如,壽比天齊,逍遙自在,你該高興才是。”
範小娘一聽,哭的是更難受了:“我兒呀,以後漫漫長日,沒有為娘在你身邊照顧,誰為你穿衣,誰為你暖被,誰顧你吃飯呀!嗚嗚嗚……”
吳泌唰地羞紅了臉,他媽簡直是在宣告在場所有人他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媽寶男,這面子還能不能要了?他抽了抽嘴角,安慰道:“娘,泌兒長大了,會自己好好照顧自己的,得空就回來看您。”
範小娘一聽,哭的更傷心了:“你從小就不識路,東南西北都分不清順序,前後出門都得有下人陪着,那蜀陽宮路途遙遠,若被人欺負了,你怎麼回來呀!嗚嗚嗚……”
“娘,我長大了……”吳泌無奈道。
“你三歲才斷的奶,四歲學走路,五歲才戒的尿布,你現在才多大呀,你還是孩子,如何自己生活?要我說,你爹爹真是狠心!”範小娘說着埋怨地撇了吳知州一眼:“非得把你送去修什麼道,我看,再過個十年八年地去也不遲!”
……吳泌感覺他得走了,現在馬上立刻走,在他媽給他丢更多人之前!
“娘,你放心,飛哥會照顧我的。”吳泌指指身後已經在馬車裡閉目養神的飛炀。
飛炀睜開眼,看到範小娘殷切的眼神,勉強配合點了點頭,又合上雙眼。
那一眼看的範小娘心裡七上八下的,一是感覺這小孩子年紀不大氣勢挺足,絕對是有本事罩着她兒子的;二是感覺這哪像是給兒子招了個貼身侍從,根本就是給招了個主子,怎麼看這人都絕對不會正常伺候自己那寶貝兒子!
幾人在門口又是一番閑話送别依依不舍,吳夫人看着時辰不早了,走上來拍拍範小娘的背:“妹妹,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也别太過操心了。”
範小娘點點頭,極不情願地放開吳泌的手,吳泌正打算坐進車去,老遠的一個黃衣少年背着包裹從街頭奔過來,眼熟的很。
“等等我!!!”黃衣少年快速奔跑過來,在馬車前停下,氣喘籲籲道:“吳小少爺,帶上小人吧,小人願意給您做牛做馬,隻求您好好心,帶小人一程!”
吳泌記得這個當時在武師爺院子裡跪的像是沒有腰闆的少年,本來是不打算答應的,範小娘心思倒是活絡了,問道:“你是哪家孩子?”
“小的前些日子跟這位飛炀公子一起來應聘過的,我名叫黃安。”
武師爺從一旁走上來把人拉開去:“你都落選了,來湊什麼熱鬧?走走走。”
黃安被武師爺拉着往邊上走,他趕緊抓住馬車,急道:“小少爺,您多帶一個不多,求求您帶上小人吧!”
黃安目的明顯,無非就是想搭個吳知州的順風車能入個大門大派,那些開了光還來應聘吳小公子貼身侍從的基本都是這個想法,包括飛炀。
蜀陽宮位處南海,與龍台直線距離都要三千裡,若是要自己去,且不說迷不迷路,盤纏夠不夠,路上安不安全,不走個萬八千裡,三年兩載的真是走不到。
吳泌心軟,為難地看看飛炀,飛炀自然是嫌這麼個東西累贅,隻閉眼不做搭理。
吳泌明白飛炀的意思了,剛開口想叫黃安回去,倒是範小娘先開了口:“黃安,你會什麼?”
黃安一見範小娘那樣,知道是吳小公子生母,于是對其胃口道:“端茶送水,捏肩捶背,小的都能幹,一定把小少爺伺候的妥妥帖帖!”
這話可是說到範小娘心坎裡去了,一隻手捏着帕子撫上吳知州的手臂:“老爺,你看……就讓他跟着泌兒伺候吧?”
吳知州本來不想多生變數,想要拒絕,見範小娘一臉眼巴巴的,就把武師爺叫過來,詢問了這個叫黃安的底細。
這些面試前正好有調查,吳知州得知黃安家境普通,家裡還有一母一妹,算是挺幹淨的,便答應了。
黃安聽了高興地差點飛起來,興沖沖地就往馬車裡鑽,被武師爺提着後衣領拉了下來。
武師爺嚴肅道:“沒規矩的東西,主人家的車子你去擠什麼!”
黃安啞聲,點點車裡的飛炀,心想同樣是侍從,他不是坐裡面呢麼。
武師爺又瞪他一眼,心道真是個沒眼力見兒的:“你跟炀公子比什麼!”
黃安又被師爺簡單教育了幾句,總體意思主仆有别,心裡得有比數,伺候主子要用心細心,切不可怠慢雲雲。
黃安雖然心裡覺得不爽,倒也不敢直接反駁,點着頭一率答應。
幾人又在門口寒暄幾句,總算準備開始上路。
車夫甩了馬鞭一聲吆喝,車輪骨碌碌轉動起來,黃安跟在車旁,時不時小跑兩步跟上車子。吳泌撩起車簾,依依不舍地跟吳知州範小娘等人作别。
此一去,人世間親情與他隻成一縷往事,再回首時,許不定已是百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