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樓三樓雅間。
白蘇坐在矮榻上,瞟向坐在窗戶邊上假裝賞風景的墨時。他白色的長發在夜色中襯得十分亮眼,白蘇卻好像看出他背影的孤寂。
剛剛一路她便覺得不對勁,平時墨時很粘她,也愛和她說小話,更愛吃醋,這次竟能讓楊遠行單獨坐她對面,他都不來摻一腳。
她垂下眼簾,無聲地笑了一下,這隻沒心沒肺的大貓,也會失意?
端坐着的楊遠行隻覺屁股下的蒲團如有針紮,渾身皮膚都能感覺到這不對勁的氣氛,分明他才是白蘇的前未婚夫,為什麼此時他竟有第三者亂入的錯覺。
隻是他也不能就此拍拍屁股走人,此事事關重大,他也隻能硬着頭皮繼續待着。
白蘇率先開口,“你找我什麼事?”
楊遠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道:“我想讓你們幫忙找我師父。”
窗戶邊上的墨時耳朵動了動,沒回頭。
本來靠在門上百無聊賴地挺樓下八卦的王道士聽說有他的份,積極坐到楊遠行身邊,“說來聽聽。”
楊遠行也是今日才得知消息。
半月前他師父說有人請他出山,去雲州解決一隻吃人的妖怪。
當時他已經準備回來成親,師父便隻帶着兩個師弟出行。他們原計劃着事情辦完就直接來汴州參加他的婚禮,可是直到昨天他都沒有看到師門的人,當時他還以為是行動有變,師父師弟們沒趕得及回來,誰曾想今日他便接到消息,說師父和一個師弟失蹤了,生死未蔔。
白蘇挑眉,“什麼大妖?”
這得是多大能耐的大妖才能讓一個門派的道長折進去?
楊遠行眉眼緊湊,眼神中滿是擔憂,“據陳平說是一隻蛇妖,當地的村民看見蛇妖拖着一個人進山洞,然後被吃了。我師父他們到後也進山洞探查,之後就消失不見,隻有在外面策應的師弟陳平逃了回來。”
白蘇一邊聽着,一邊無意識地想要摸摸貓貓頭,發現自己腿上并無狸子,才将手放下。
住在山洞的蛇妖啊……去雲州見識見識也好,隻是原本計劃着處理完白家的事情便帶墨時回極地,就得耽擱一段時間。
某隻大貓……難道是因為這個事情生氣?因為她恢複記憶沒有告訴他?
她想起自己在黃月華面前說的那些話,确實暴露了。
白蘇勾唇,嘴角揚起一抹壞笑,她問楊遠行,“出任務有報酬嗎?”
楊遠行聞言一怔,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這麼問,白家最是不缺錢了,難道白家真的對她如此不上心?
這倒是楊遠行想多了,就算之前白家對白蘇冷落,昨日之事之後也隻會把白蘇供起來,那還不是她想要多少錢都可以?
這隻是白蘇的一點小計策,她想哄哄墨時,但是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不然以後他蹬鼻子上臉可怎麼辦?
看楊遠行呆愣的模樣,白蘇拼命眨眼睛,極盡所能調動自己的五官,試圖表達自己語言下的含義。她想與這個所謂的曾經的未婚夫心有靈犀一下,結果對方愣是接收不到她的信号,還差點破壞她的小心思。
“你臉怎麼……”他話沒說完就被白蘇的熱茶打斷了。
楊遠行看着自己手上的不算燙手茶漬,睜大眼睛無辜地看着白蘇,實在不知道自己哪得罪她了。
王道士在一旁見證整個事故的發生,福至心靈,他輕咳兩聲,表情十分正經,“楊小哥,雖說抓妖是我們的應盡之責,但我們也要吃飯,一路上的費用也不少,還得面對兇殘的蛇妖,總得有些獎勵吧?”
說完,他還朝窗戶那邊點了一下。
楊遠行身軀恍然一直,反應過來,“有的有的,我師父出山報酬都是很高的。隻要能把妖除了,報酬都給你們。”
白蘇盯着眼前倆人滿意地點點頭,而後揚高聲音,朝某隻大貓後背說道,“那就好,不然這養家糊口真的太難了,我家還有貓呢,吃得還多,得好吃好喝供着才行。”
窗戶上某隻大貓聽得身體一顫一顫的,就是死活不肯轉過身。
王道士也是止不住顫抖,還在心裡呐喊,你家可不止一隻貓,而是兩隻!兩隻!
無意中得知某人真身的楊遠行睜大了眼睛,直勾勾看着墨時的背影,這……
某大貓獨自在窗戶上忍了好一會,終是沒忍住,無聲地跳下窗戶閃身坐到白蘇身邊,一雙大眼睛滿是委屈,控訴道,“我吃的又不多!”
他吃的還沒狸子多呢!
王道士見狀,趕緊起身給鬧矛盾的小倆口騰挪空間,他拉這楊遠行離開,嘴裡還不停念叨着夫綱不振,夫綱不振哪!
離開時,他還貼心地幫他們把房間門關上了。
雅間隻剩下兩人,墨時盯着白蘇,臉頰氣鼓鼓的。
他又不是真的什麼都不做,每天隻知道吃,他怎麼說都比狸子能打。
白蘇注視着墨時的眼睛,一時有些愣神。
其實她有時也疑惑,墨時将她當成最親密,最重要的人,僅是因為一個直覺,或者一點片段的記憶嗎?
她也有記憶,甚至想起來的更多。但她并不認為記憶中的她就是現在的自己。
白蘇思量,或許是當年事故之後,他一直沉睡,再醒來時又很快找到她,跟她在一起,所以他會覺得她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