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江月虛弱無力道:“臭老翁,我可再沒有力氣給你催吐了,我先說好了,你要作死我可救不了你,我如今已是自身難保。”
史良翁笑嘻嘻道:“小娃娃恁得瞧不起人,你爺爺我可是從小被祖師爺泡在藥罐子裡長大的小毒王,十八歲前每個滿月我都要吃一整隻狼山大公雞,這麼點破玩意兒哪裡能毒得死我?别太小瞧人了!”
陳江月“啊?”了一聲,随後虛虛一歎:“那你不早說,我今日真要被你害慘了。”
史良翁嘿嘿直笑:“我知曉今日你對我百般愛護,費盡心力隻為救我這條老命。要不這樣,你認我作幹孫女罷?”
朱蘭亭忍不住噗嗤一笑,陳江月無奈道:“你想清楚再說。”
“哦,那我認你作幹孫女?”
陳江月有氣無力地罵:“臭老翁,休想占我便宜,我們是平起平坐的忘年交,誰要認你作爺爺了?你想的美。”
史良翁也不生氣,笑眯眯地對朱蘭亭說:“紫丫頭,你把那七寶糕也給我遞來些嘛好不好,我實在是起不來身喲。”
朱蘭亭:“那等你能起來了再來吃。”
公主說得含蓄,陳江月卻直白地嫌棄:“你也真是不挑,坐在自己嘔出的穢物裡還想着吃東西,也不嫌惡心呀?”
史良翁收起嬉皮笑臉的表情,嚴肅道:“你有所不知,炮制這酒的藥材可是有些來頭,我猜,糕點裡頭或許也有關竅。”
陳江月頓時眼前一亮:“你分辨得出七寶酒裡的每一種藥材?”
史良翁簡直要被她氣笑了:“小娃娃怎恁得瞧不起人!我都說了我是神醫,這有何難?”
陳江月立刻換了一副嘴臉,軟聲哀求道:“好老翁,乖老翁,你趕快驗一驗,再仔細同我說一說。”
小唐柳蹬蹬蹬地抱着酒葫蘆和七寶糕小跑着過來遞給他,史良翁道:“真是好孩子。”
說着便捏了一點七寶糕放入口中閉眼細品,随後又對準酒瓶深吸一口。
“嗯?嗯。哦,嗯。”
陳江月急了:“嗯什麼嗯,你倒是說話呀!”
史良翁不疾不徐道:“唔,這就是了。”
“川烏,黃金草,牛膝,馬錢子,太子參,火蟾蜍,甘草。”
見幾人不明所以的樣子,老翁又道:“這方子……真可謂逢迎陰陽、五毒俱全啊。”
朱蘭亭睜大眼睛:“真是毒酒?”
史良翁道:“說毒不毒,說不毒卻是劇毒。”
見衆人又是一臉疑惑,史良翁道:“單說用料,方子裡頭都是些上好藥材,可若說毒性,除去甘草和太子參這兩味性平無毒以外,其餘幾味都有劇毒,至于到底能有多毒,還需看炮制手法以及劑量。”
“以這些藥材入酒,若是使用得當,則可扶陽生陰,将身體潛能發揮到極緻,可若是使用不當,則是誰喝誰就遭殃。”
“那這瓶到底是有毒,還是大補?”
史良翁:“這瓶自然是有毒了。”
“就拿這川烏來說,别說是泡酒了,哪怕入藥,大多也是采用炮制過的熟川烏,絕不會使用毒性極強的生川烏,可這酒裡用的卻是未經炮制的生川烏。至于馬錢子和黃金草則更是不能過量,不然會導緻全身肌肉僵直抽搐。”
“而那蟾蜍君便更不用提,少食壯陽,多食則會發癫發瘋,更有甚者,還會出現幻覺。”
“而甘草及太子參這兩者并無毒性的藥材,卻因劑量過大,主要承擔起氣與味的功能,尤其這味甘草,此酒飲用時的甘甜回味,皆是由它所出。”
朱蘭亭又問:“那這七寶糕呢?難道也有毒?”
史良翁搖頭:“就是普通建益脾氣的尋常糕點,主要以茯苓蓮子等制成,對身體有益而無害。”
小唐柳一聽,趕忙又從桌上拿起一塊慢悠悠地吃了起來。
陳江月輕聲道:“老翁,你既如此厲害,為何先前明知有毒還會一飲而盡?”
史良翁一臉心虛:“嘿嘿,這,欸,我……”
“懂了懂了。”陳江月擠眉弄眼地揶揄:“你像一隻百毒不侵的大公雞,又有貪杯習性,是以一有酒喝,便是不管不顧先飲再講,反正就算有毒那也傷不了你。”
史良翁挺起胸膛得意道:“那可不!再毒的酒,也是别有一番風味啊!左右不過是昏迷幾天,就當是睡覺休息了。”
陳江月終于能站起身來,隻是臉色仍不大好,史良翁盯着她看了許久,目光中透着深意。
“小娃娃,你沒事吧?”
“沒事,今日肯定死不了。”
朱蘭亭說:“我給楚公子留一張字條吧。”
陳江月想了想,道:“還是由我寫吧。”說着便用手指蘸着一旁未幹的硯墨,在桌上寫了四個大字:老翁無礙。
寫完用帕子擦了擦手,道:“走吧,咱們這就去湖心園處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