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裡?”淩無咎頭也不擡地問道,下巴戳得她鎖骨有些癢,語氣平淡得仿佛隻是在問今日的天氣。
“我去見見師父,許久不見她老人家了。”她試着掙了掙,身上的人依舊穩穩地靠在她背上。
“我送你。”
這三個字落下時,她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背上壓力突然一輕,她轉身看他,想确認他是否隻是随口一說。
“……什麼?”
“我說,”他說得輕描淡寫,“我送你去見你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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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下山,心情不錯。
江躍鯉翻出那間水紅色的衣裳換上,高馬尾上,綁了一條同色系系帶,瞧着陽光十足。
參照那段童年回憶,她總覺得淩無咎的出行會非常隆重。比如有魔氣森森的車駕,威風凜凜的護衛,又或者踏着黑雲出行。
當她推開房門時,場景與她想象中的相差甚遠。廊内天氣陰沉,那人一襲墨色錦袍,倚在廊下。他正低頭玩着自己修長手指,聽到開門聲,擡眼望來,眼眸沉沉。
“走吧。”他握緊左手掌心,冷白指尖似乎有一抹紅,垂下手,那一抹紅掩在了寬袖中。
江躍鯉隻掃了一眼,并未說話。
她跟着他穿過回廊,忍不住回頭張望。
“就…我們兩個?”
“不然?”他腳步未停,在轉角處不着痕迹地放慢了步子,等她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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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階梯上,投下兩人的影子。他們并肩而行,衣袖偶爾相觸,在安靜的空間裡,響起沙沙聲。
江躍鯉低頭看着階梯上,兩道忽遠忽近的影子,漸漸地發現,他的步伐不知何時,已經調整到和她一樣的節奏。
兩人并行片刻後,天魔大人心情似乎格外好,就這麼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自然到她都覺得理所當然。
他帶着她,慢悠悠地穿過大殿前那片空曠死寂的廣場。
他的手掌微涼,指節修長,輕輕攏住她的手指,力道不松不緊,像是牽着一隻随時會飛走的鳥,卻又不會讓她感到束縛。
廣場上風有些大,吹得她裙擺揚起,發絲拂過面龐。身後殿内,隐約傳來“叮鈴鈴”的聲響,像是鐵鍊碰撞的聲音,沉重、悠遠。
她這才想起來,這位正在悠閑散步的天魔大人,身上好像還帶着重重封印。
可他神色如常,慢悠悠地走着,甚至還有閑心,用拇指摩挲她的手背,仿佛那些束縛根本不存在。
“你們相約在哪裡?”淩無咎突然開口,聲音低沉,拉回她神思。
“在峰腳下。”江躍鯉答道,看了看他的側臉,又接着道:“你換個手牽我吧。”
他沉默半晌,“嗯”了一聲。
牽上他左手的那一刻,江躍鯉便開始反思了。
她想,變态可能是可以傳染的。不然為何明知他左手可能有血,還愣是去牽左手。
現下她可以确認一件事,淩無咎應當是又自虐傾向的,剛出門時,他真的是在欣賞手上的傷口……
這場景着實有些詭異。
他們手牽着手,掌心隔着一抹血,表面卻像一對尋常情侶在散步。
實際上又是魔頭親自送細作出門執行任務。
微風吹拂,江躍鯉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她這個細作當得未免也太成功了,獲得了天魔的百分百的信任,甚至親自護送。
雖然這信任來得莫名其妙,連她自己,也搞不懂是怎麼獲得的。
“笑什麼?”他偏頭看她,眼底帶着幾分探究。
“沒什麼,”她眼裡仍帶着未散的笑意,“就是覺得……我們這樣,還挺奇怪的。”
他挑眉,淡淡道:“不奇怪。”
江躍鯉敷衍地應了一聲。
他緊了緊握住她的手,重複道:“一點也不奇怪。”
……
兩人就這麼牽着手,靜靜地一起走,沿着蜿蜒山路,往山腳走去。
江躍鯉修為提高後,山路走得極為輕巧,靈力在經脈中流轉,每一步都似踏在清風之上,腳步輕盈,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以前爬這段山路要喘得像條狗,現在卻能閑庭信步,連片葉子都沾不到衣角。
修為真是個好東西。
她開始理解,那些為了資源搶破頭的修士。修為精進帶來的力量便很容易讓人癡迷,更不用說還附帶了權和利。
這一途中,牽着她手一起下山,對于淩無咎來說,像是做了很多遍一樣。
而江躍鯉則是既來之,則安之。
一時間,兩人的氣氛無比和諧。
這一份和諧,一直持續到見到笃山蘭,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