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裡？”艾弗雷問。

小森響也聞言，看向他，回答：“天罡軍團的據點。”

艾弗雷微微驚訝了一下，而後很快就平靜了下來：“這樣啊。

“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也就一個小時而已。”小森響也答。

艾弗雷：“那個小女孩……”

小森響也：“沒事，已經醒了，她很感激你救了她。”

“那就好……其實她根本不必感謝我，那是我應該做的。”艾弗雷閉上眼睛，說，“我從小就被教育，我是社會的精英，身上肩負着這個國家的其他人的幸福，因為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所以，我必須要努力，要拼命掙錢，為他人創造幸福。而且我的父親告訴過我，我的母親生前是個善良正直的人，他希望我也能做個像我母親那樣的人。

“我一直都是按照教育去做的。”

“哦，那你可真是偉大啊，大少爺。”小森響也嘲諷地笑了笑，而後他問，“對了大少爺，你知道最後那個被你開槍打死的男人是誰嗎？”

艾弗雷疑惑：“是誰？”

“是我的老師，叫渡部賢。”小森響也說，“我是他養大的。”

氣氛陷入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艾弗雷才張了張嘴：“我……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是你的……”

“哦？你這态度，意思是你要是知道他是我的老師，就不會對他開那一槍了，是嗎？”小森響也目光銳利地審視艾弗雷。

艾弗雷察覺出他的情緒不太對，不知怎麼回答才能讨他開心，隻能猶豫道：“響也……”

“我早就想殺他了。”小森響也說。

艾弗雷：“欸？”

“我八歲以前，過得還算不錯，我有一個姐姐，我們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公司員工。”小森響也開始回憶，“然而，到了我八歲那年，經濟危機爆發了。金融海嘯、市場不景氣等各種社會問題接踵而至，公司大裁員又導緻我父母被迫下崗失業。

“你是大少爺，肯定比我還要了解經濟學，一定知道在經濟危機爆發之前，社會都會出現一段虛假的經濟繁榮現象：人們會陷入瘋狂的消費中，貸款買房、杠杆炒股、超前消費……很不幸，以上幾點我父母全中了。他們失業後，我們家還不上房貸，炒股又賠得傾家蕩産。最終，我父親承受不了這種打擊，去到一家金融公司的天台上，縱身一躍——跳樓身亡了。

“那幾年，很多人因為失業、房貸以及炒股失敗的問題，欠下了巨額貸款，排着隊上天台跳樓；如今在網絡上，他們被戲谑地稱呼為‘空中飛人’，社會中還流傳出一句話來調侃他們——

“‘一個人的身體和他的股票，哪個下落得更快？’。”

小森響也的這些話讓艾弗雷感到窒息。

因為這些事他都知道。

方徹也知道，他還知道經濟危機前的虛假繁榮之所以會出現，是因為生産力和消費力的不對等。

按理來說，人們生産出多少商品，就創造了多少價值，這些價值完全可以保證人們消費完他們所創造出來的所有商品，達成生産力和消費力的平衡。

然而，價值中的絕大部分都被貴族給攫取了，那些貴族隻占據了人群的極小部分，消費能力遠不如多數人，而消費力強的多數人又沒有錢去消費。

少數人哪怕有再大的胃都不可能吃得下一億碗粉，而一億碗粉甚至根本完全不夠多數人吃。

因此就造成了商品剩餘的現象，即産能的相對過剩。

為了将剩餘的商品給賣出去，少數人通過放貸的方式，誘導多數人超前消費，創造出了“虛假的經濟繁榮”現象，實際上這種繁榮隻是人們在透支自己未來那點微少的财富而已。

從來就沒有什麼繁榮，都是虛僞的泡沫罷了。

泡沫脹大至破裂的那一天，大蕭條如末日的騎士般降臨至人間審判世界的那一天，多數人才會發現，他們被少數人給騙了。

但那又如何呢？面臨失業和餓死的永遠都不會是少數人。

“後來，我的母親也受不了了，她做了一桌子毒飯菜給我和我姐姐吃，想要帶着我倆一起死，讓我們一家在陰間團聚。”小森響也繼續說，“但那天我不舒服，吃不下多少東西，我姐姐為了照顧我也沒有吃什麼。

“最終，我和姐姐隻是輕微食物中毒進了醫院，而我們的母親卻死在了那晚的餐桌上。但我甯願那天死掉的人是我，如此一來，我就不需要再面對後來的一切了。

“在下一場戰争中，幸存者隻會嫉妒死去的人。”

八歲以後，小森響也的每一天，都在被饑餓、疾病、痛苦……折磨着，就像是活在一場接一場的永不休止的戰争中。

艾弗雷很不是滋味：“響也……所以你之前問我要錢，是為了還叔叔阿姨生前欠下的債嗎？”

“當然不是。”小森響也意味深長地說，“我父母欠下的債很早就還清了，因為他們死後，很快就有人買下了我們姐弟。”

艾弗雷想起，渡部賢說那小女孩是他從她父親那裡買下來的，不由得心下一沉。

該不會……

“一個首都星的富豪買下了我的姐姐，把她帶走了。從那天起，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她，至今也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小森響也垂眸，“而我，則是被渡部賢給買了下來。”

果真是這樣！艾弗雷了然。

艾弗雷氣憤道：“那個渡部賢……”

“渡部賢，渡部家族的大少爺。渡部家族的人住在首都星，但在B-03星上有不少自己的私人業地和武裝，算得上大地主。”小森響也冷冷地說，對渡部家族充滿了厭惡，“渡部賢本人在B-03星有一座私人小島，他用誘騙、拐賣和綁架等手段，把不少未成年的男孩女孩綁到那座私人小島上關起來，強迫他們為上流社會的貴族、政客和精英們提供性服務。你之前遇到的那個小女孩就是其中的一個受害者，她叫素月。

“我是渡部買下來當他的貼身保镖來培養的，雖然他不會讓我去陪客人，卻會毆打和囚禁我，所以之後我受不了逃了出來。”

“……這個渡部可真是畜生！”艾弗雷咬牙切齒，他擡頭看向小森響也，“渡部被我開槍打死了，那座小島……”

“已經被我們天罡軍團給端掉了。”小森響也說，“你之前墜機的地方就是那座小島，那個時候我們正在進行小島的清剿以及人質的營救行動，已經接近收尾了。

“地星不管那些孩子，我們天罡軍團管。”

艾弗雷看着男人，心髒像是被人狠狠地抓住了一樣，疼得不行。

青年走下床，來到小森響也面前，握上靠在木門上的男人的手腕，拉着他往前帶了一步，然後一把抱住男人。

小森響也愣住了，随後，他問：“你是在同情我們麼，大少爺？”

“……請不要再這麼叫我了，響也。”一想到那個禍害過那麼多人的渡部賢也是貴族大少爺，艾弗雷就對這個稱呼充滿了厭惡感，他抱着小森響也的手臂緊了緊，“我叫艾弗雷·邁……”

艾弗雷頓了頓，改口：“艾弗雷·蘇諾惟爾，你可以叫我艾爾。”

小森響也：“啊？之前你不是對渡部說你姓邁勒斯嗎？”

“那個時候你在暗中看着？”艾弗雷松開男人，問。

“對啊，我們的頭号擊殺目标近在咫尺，我肯定要躲在暗中，尋找取他首級的機會了。”小森響也說，“不過渡部就那麼被你一槍給精準打死了，倒是讓我對你刮目相看了。”

被一見鐘情的人如此直白的誇獎，艾弗雷有些不好意思，他臉頰微紅：“……蘇諾惟爾是我母親原本的姓氏，我一直覺得她的姓比我父親的要好聽，一直想改成跟她姓，可惜我父親不同意。”

而如今，他想要改姓氏也有見小森響也對貴族很反感，想要逃避自己貴族身份的原因。

“行吧，艾弗雷·蘇諾惟爾。”小森響也順着他說。

“嗯。”艾弗雷笑了，“對了響也，可以帶我四處走走嗎？我想了解一下你們天罡軍團的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