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點五十分。
燕京大學,物理系,某間自習室。
講台上堆着一摞打印的講義,包含遍初、高中的基礎内容,年輕老師是去年某省考狀元,理綜成績尤為卓著,他并不按照傳統授課方式,從初中到高中一本本的講,而是花三天時間,将這五學年的内容全部串聯起來,先為他的笨學生梳理整體樹幹,再徐徐蔓延進枝杈。
笨學生能看出來,這位十八歲的狀元老師是真心熱愛物理,一堂課倆小時幹貨滿滿,滔滔不絕半口水都不帶喝的,無論内容難易,此人都能講得紅光滿面,令坐在台下犯困的他深感欣慰。
很好,雖然祖國少了一位叫戚時的物理學家,但祖國還有一位對物理滿腔熱忱的狀元少年!
狀元老師穿着某位家長要求的白襯衫,打着黑領帶,踩着一雙紅帆布鞋,兩條筆直的長腿在多媒體和黑闆來回走動着,又白又帥又清爽,隻是授課嗓門洪亮了些,英眉峻挺,威嚴感滿滿,不時将目光投向坐在第二排正中央的笨學生,聲線筆直地問:“這個能聽懂嗎?”
“嗯嗯。”笨學生心不在焉地點頭,一筆一劃地做着筆記,公式沒寫幾個,條格本空白處倒是畫滿了叼着玫瑰坐在他辦公桌上的漂亮小人。
尤其是那雙眼,笑意迷離,風情無限。
完全是男版美杜莎,誰和他對視上就會被石化。
不,誰被他含情脈脈地注視過一次,就會深深地愛上他。
笨學生指尖靈活地轉着萬寶龍鋼筆,盯着那些妖娆的黑色火柴人,心想,他不應該是物理學家,他應該是一個畫家。
一生隻畫一個人的那種畫家。
“今天就講到這裡吧,”狀元老師在講台上發話,“把你的筆記本拿過來,我看看。”
戚時頭皮一麻,猛然擡頭。
狀元老師望着他笑:“怎麼?光忙着從事藝術事業,沒工夫鑽研你熱愛的物理了嗎?”
戚時臉上一紅。
真是的,他這個年紀了,位高權重的,居然還要被一個剛進大學不久的小屁孩教訓。
不過呢,他現在的人設是一個大二退學要重考燕大物理系的燕體生,怕人瞧出他真實年紀,今天專門穿得嫩了些。
他體質偏熱,四月份的天氣,純白T恤配淺棕棒球服,脖頸間挂了條銀色子彈頭項鍊,底下一件寬松舒服的運動褲,挎個大書包,腳踩着某個人送他的全球限量版球鞋,勞力士也沒戴,換了個普通的運動智能手表。
今天也沒做造型沒抹發膠,微分碎蓋的倒成他了。
狀元老師也和他是一個發型。
嘴唇也薄,笑起來很好看,無論相貌,還是渾身散發着的那股子聰明勁兒,放在人群裡都是很出挑的類型。
要麼說他老哥無所不能呢,人脈就是廣,他那麼苛刻的要求,他哥都幫他找到了,還告訴他說:“這個孩子也不喜歡女人”。
他哥還是看出來了,他沒吭聲。
他哥沒怎麼跟他讨論這件事,隻問了一句“我是不是帶壞你了”,他說“嗯,都賴你”。
不賴他哥,賴誰?
賴某個勾引完他又跑去和别人約會上床的風流兔崽子嗎?
他是一個有尊嚴的男人。
他不想再跟那樣的花心壞蛋有任何牽扯了。
可整整倆小時,他将這位狀元老師欣賞不到十分鐘,心裡就又開始落寞起來。
大概是餓了。
戚時起身收拾東西,他要去燕大的食堂吃飯。
一小時三百塊,才學幾個公式,他得讓狀元老師請他吃頓好的。
這會兒正下課,烏泱泱的學生們都往食堂方向走,狀元老師有輛炫酷的山地車,沖刺吃飯用的,但是沒後座,因此不得不被迫陪這位開路虎攬勝來的笨學生步行在路上。
倆人并肩而行,話不投機半句多。
今天講課效果不是很顯著,狀元老師使出渾身解數也沒能令笨學生集中精力聽課,因此心有愧疚,路上一個勁兒給笨學生介紹今年在各地将要舉辦的幾場全國大學生物理比賽,含金量和難易程度從高到低,一一幫笨學生列舉出來,還建議人去競賽公衆号和微博官網關注下。
笨學生聽得腦瓜子嗡嗡的,突然就覺得,他還是回去集團做總裁比較好。
起碼他煩了能說一句“行了,今天就到這兒吧”,底下人也沒一個敢反駁。
“哦,對了,”狀元老師沖他笑,“你上大二的話,咱倆年紀差不多吧?我不叫你學長,你也别叫我老師了,咱們互相稱呼名字吧,我叫趙博,你呢?”
趙博?
這名字不好聽。
兩個字的名字都不好聽。
笨學生伸出手,一本正經自我介紹:“我叫何湛程,湛藍的湛,程序的程。”
趙博點頭,也伸手和他握了一下,試探說:“那我叫你湛程吧。”
笨學生抗議道:“不行,得叫全名。”
趙博被他逗得一笑,說:“好,何湛程。”
趙博并不是學究派,為人開朗愛說笑,是運動系陽光帥哥,閑暇時也沉迷打遊戲,屬于高中時代那種會玩兒又會學的全能型學神。
此人家境也富裕,根本不差錢,肯抽時間做兼職,是因為某位家長拿着笨學生的一張打籃球的帥照找到物理系院長,院長又把這張帥照拿給趙博看,問他願不願意,趙博也不傻,他承認自己對這位英俊的學長有那麼幾分心動,于是認真準備了課件和講義,仔細打扮一番就來了。
何湛程同學也和這個人相處的蠻舒服,尋思着,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萬一他能和這位德智體美勞的小狀元發展發展,誰還會在意某個不識相的少爺呢?
午飯趙博請客,帶何湛程同學去了全校最貴食堂,買了一份半隻的香酥雞、蔥爆羊肉、炒西藍花和地三鮮,葷素搭配完美,又要了份土豆炖牛腩。
趙博說這道菜裡的牛肉很嫩,想讓何湛程同學嘗嘗喜不喜歡。
趙博坐在餐桌對面,輕聲問:“你喜歡嗎?”
何湛程同學假裝聽不懂,專注埋頭幹飯,說:“還行。”
趙博笑:“我還挺喜歡的。”
何湛程同學卻莫名有點煩躁。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堂堂擎榮集團身價數百億的大總裁,辦公室堆着一堆文件不處理,吃飽了撐得跑來大學裡補習物理,還跟一個同性的男大學生談情說愛,這他媽要讓認識的人知道了,他戚老二的一世英名就全毀了!
正扒拉着飯,他猛然想起什麼,有些緊張地問:“你們燕大的哲學系……是不是也在這個校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