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時洗完手,走出來摘圍裙,見他望來,彎眼沖他一笑。
何湛程心裡又覺得很踏實,冷若冰霜般的面容緩緩融化,他也沖對方笑了一下。
他想,還是他二哥好。
他二哥是行為上的人,抽幾支煙、喝兩瓶酒能翻篇兒的事,二哥能自己消化,就絕不會提出來影響他們的感情。
戚銘就不一樣了。
自以為知曉事理,無論大小事都要擺在明面上細細地剖析一番,理論充分,客觀鮮明,說得頭頭是道,但那有什麼用?
戚銘活這麼大年紀,難道不知道兩個人談戀愛就要稀裡糊塗的談才能維持下去麼?
“聊什麼呢?”戚時擦着手,一臉笑意地走過來問他們。
“沒什麼,”何湛程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笑道,“你哥說你讀書的時候有很多人追,弄得我有點吃醋呢。”
戚時笑了聲,扭頭沖戚銘說:“哥,你少跟他提這些,他要是聽進心裡了,回頭真吃醋起來,我可弄不了。”
戚銘微微點頭,笑道:“知道,我們就是随便聊聊。”
午後,三人吃着茶點,坐在客廳閑聊。
既然何湛程在場,話題免不了要提及何家老爺子和上面的兩個哥哥,自從年前那場鬧劇,何湛程的父親何瀾稱病隐退已有大半年,何家裡裡外外,全是何老大一個人在做主。
何老大在京城開的有公司,并非何氏集團注資,而是何閩軒獨立的門戶。在認識何湛程之前,戚時曾經有幾次嘗試和對方接觸,但來回拉扯好幾年,合作的都是些上不了桌面的小項目,八百年見不着一次真正管事的,戚時唯一一次見到何閩軒,還是被何湛程氣得沖昏了頭,以一個受害者的身份,跑去人家的家裡逮人。
戚銘就告訴戚時得空了,要多帶點禮物,跟着何湛程會滬上去拜訪一下何瀾他老人家。
戚時應聲稱是。
何湛程撇撇嘴,很是不屑。
他知道戚銘的意思,這是要戚時趁着正和他何老三戀愛,趕緊上門去巴結一下他老子,好讓擎榮集團也跟何家沾點兒關系,往後在生意場上行走方便些。
之前擎榮和盛銘的合作,不止影視項目,倆家集團要合作開發新地産、炒熱景區旅遊項目,同時也注資沿途大量商鋪,餐飲、出租、酒店、施工建造等等,涉足領域甚廣。
何湛程看出來了,戚時雖然厭倦娛樂圈,但顯然也會利用“娛媒行業大佬”身份的便利性對外積極拓展其他業務。
戚時在做這些事時,大概是很有成就感的。
何湛程想,所以這人才會在自己提出要帶他回紐約時,很幹脆利落地拒絕了自己。
一個在學生時代讀書很差、為了考學才半路出家的、受盡身體和精神雙重折磨的體育生,如今身在高位,手握資源無數,隻需在酒桌上說幾句話、敬幾杯酒,就可以拿着千萬乃至上億的資本同當今各行業的大佬們談笑博弈,取得一次又一次輝煌成就,受萬人矚目和敬仰,如此聲名赫赫,威風八面,早已成為一代傳奇人物,這人怎麼會真的說舍得就舍得?
怎麼會為了區區愛情就放棄一路拼搏出來的名與利,放棄召之即來的繁華富貴與無數男女的追捧擁簇,而隻甘願成為他這個才剛滿二十歲的、連大學都沒讀完的浪蕩公子哥兒鎖在牢籠中的玩物?
你我皆凡人罷了。
不過,何湛程确實也有把戚時領回家給老爺子看看的想法。
他要讓老爺子戴上他那副老花鏡仔細瞅瞅,他們到底給他何老三介紹了個什麼玩意兒。
“過陣子吧,”何湛程波瀾不驚地啜着茶,淡淡道,“我暫時還不回去呢。”
戚銘和戚時臉上各有變化。
何湛程掀起眼皮,分别瞥了他們一眼。
提出建議的戚銘沒什麼大反應,說了句“那随緣吧”,看着時間不早了,起身去廚房鼓搗烤箱裡的蛋糕,說待會多裝一些給他和戚時帶走,戚銘自己要留一些,等明天去劇組探班給瞿嶽送過去。
戚時神色就不太對勁,見他望過來,觸電一般,立刻别開了目光,胡亂抓起遙控器,一臉認真地看起電視。
何湛程“蹭”地一下起身,一屁股坐人旁邊,使勁兒擠着戚時身子,貼臉問他:“你就這麼淡定?你沒什麼話要說麼?一句都沒有?”
戚時被擠巴成一條,不太自在地扭頭:“說什麼?”
何湛程哼一聲:“你哥這麼會算計,你裝什麼傻?你不想進我們何家的大門?”
戚時也哼一聲:“當然想啊。”
何湛程抄手就扇他肩膀一巴掌,怒道:“那你裝聾作啞的幹什麼?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回去?!”
戚時吃痛一叫,吓了一跳,反駁道:“你不是說沒空嗎,那我還能說什麼?”
何湛程才不吃他這一套。
掄着胳膊,左右開弓,啪啪啪又給他好幾巴掌,催促着:“你說,快說!你說‘老公,快帶我回家吧’,我就帶你回家了!”
戚時差點笑岔氣,放下遙控器,伸臂一攬,将這個蠻橫不講理胡亂鬧騰的兔崽子摁進懷裡,另一手又捏他鼻尖:“你給我老實點,不然待會兒回家有你好受的。”
何湛程虎着臉瞪他:“你怎樣?”
戚時無比親昵地與他額頭相抵,小聲說:“先扒了你,再打你屁股,等你哭了,再親死你。”
何湛程臉上微紅,别過頭沒吭聲。
戚時見他不好意思起來,不禁心跳加速,眼神愈發如癡如狂。他埋下頭,将何湛程整個人包裹起來,緊緊壓在自己大腿上,湊在對方臉龐啄了一口。
“程兒……”他嘴唇貼在對方臉邊耳畔,悄聲說:“你怎麼這麼好啊?嗯?哥的小乖兔崽兒,嘬嘬嘬,小兔崽兒,你怎麼這麼好啊?”
何湛程無語,他察覺這貨跟喝多了一樣,他們隻是很平常地抱一下,戚老二下面就開始有反應了。
而且是非常碩大的、幾乎要沖破天的反應。
何湛程連忙扭頭望一眼廚房,壓聲提醒:“大哥,你别亂發情行不行,要做回家做,不然讓你哥看見了,咱倆多丢人!”
戚時紋絲不動,下巴墊在他肩上,沖他耳邊吹了口氣,說:“程兒,哥想給你拍一段錄像,行麼?”
何湛程一愣。
不是,就憑當下這狀況,戚時突然說要錄像,那就絕對不是什麼正經的片啊。
何湛程不樂意。
回想起這幾天和戚時的種種摩擦,他就更不樂意了。
“少放狗屁,”他大力将人推開,轉身坐到沙發另一頭,說,“不拍。”
戚時随即黏過來坐他旁邊,牽起他手,低頭把玩着他每一根手指,不太滿意地說:“你之前還給我送拍立得呢。”
何湛程冷哼一聲:“我主動給你可以,你自己要求不行,你把我當什麼?你前女友們也配合你拍這些?”
戚時搖搖頭:“我隻對你一個人動過這種念頭。”
何湛程“喲”一聲,氣笑了:“我是不是該謝謝你啊?”
戚時擡眼望他,渴盼又委屈,欲言又止。
何湛程一頓,他有點招架不住對方這麼純情的目光。
可這明明是一個如此荒*淫無禮的要求。
在遇到戚時之前,他可是連被人拍床|照都要發飙罵人砸手機的。
對視不過五秒,他敗下陣來。
反握住身旁人的手,與對方十指緊扣,雙眸認真注視着戚時,說:“我可以答應你,但你欠我一次,以後哪天我向你提出一個過分的要求,你也得無條件答應我。”
戚時毫不猶豫地點頭:“行!”
何湛程伸出手,勾起小指,瞟他一眼,示意道:“過來,拉勾。”
戚時嘴角翹起,嘀咕了句“真幼稚”,身體誠實地靠近過去,也伸出自己的小指。
兩隻成熟男性虛握着的手挨到一起,扁薄手背泛着淡淡的青筋。
兩根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勾纏在一起,在半空有節律地來回晃蕩。
“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
話到一半,何湛程勾住的手指忽地脫離出去,戚時歪身笑癱在沙發上,肩膀一聳一聳的,笑得根本停不下來。
何湛程莫名其妙,沒忍住也跟着一笑,眉眼彎彎地問:“怎麼了?你笑什麼啊?”
戚時笑得喘不上氣,他擡手擦掉眼尾擠出的淚,清清嗓,找回點自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跟人解釋道:“我跟你說,我、我小時候,我在一邊看着他們、看他們玩兒這種一邊、哈哈哈哈一邊做動作一邊喊口号的遊戲,我當時就覺、覺得他們都特傻帽兒哈哈哈哈!現在我居然也玩這種,哈哈哈果然傻到沒邊兒!”
何湛程:“……”
眉心一沉,望着倒地狂笑的人,整個臉部額骨都繃得很緊。
“戚時。”連後牙槽都咬得很用力。
“……哈哈哈哈哈咳咳,咋了?”
“你才是傻到沒邊兒。”
活将近三十年,連一個和你拉勾的人都遇不到,你才是傻到沒邊兒。
戚時笑夠了,擡手抹了把快要笑僵的臉,正要起身,不經意一擡眼,見何湛程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盯着他。
戚時沉默幾秒,終于覺得尴尬。
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他重新坐回沙發,挨到何湛程身旁。
再一次伸出小手指,他沖人一笑:“程兒,我們再來一次吧。”
何湛程卻不再動作,說:“不來了。”
戚時詫異一挑眉:“怎麼?不是說讓我答應你一個條件麼?”
何湛程不答,站起身,徑自朝廚房走去。
“你哥動作真慢,我去看看他弄好了沒,他烤蛋糕那技術是跟西點師傅新學的,你還沒嘗過吧?趁熱吃最好吃,待會端過來了,你先吃兩個,吃飽了咱們再回家。”
“晚上我們就不吃飯了。”
“為啥?”
“晚上我陪你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