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見清在樹下撿起半片梧桐葉。
葉脈間他用指甲刻下:
**【。:??】**
藥膏在後腰燃燒如烙鐵。
這次燙進骨頭的是陸予明的名字。
梧桐葉上的刻痕還凝着晨露,賀見清的後腰已被藥膏灼出薄荷味的烙印。他攥着半枯的葉脈起身,陸予明正彎腰拾起滾落的藥膏管,指尖蹭過泥漬的動作像在擦拭實驗儀器。
“能走?”陸予明将空管彈進垃圾桶,金屬撞擊聲驚飛了枝頭麻雀。
賀見清點頭,邁步時髋骨傳來鈍痛——昨夜從跳舞機躍下的淤傷在樹皮摩擦下裂開新痕。他踉跄扶住樹幹,陸予明的校服外套突然兜頭罩下。
“污染源隔離。”陸予明拽高衣領遮住他後頸,布料殘留的機油味裹着體溫,“周婷的香水含苯甲醇,誘發頭痛概率87%。”
走廊瓷磚倒映着兩人交錯的影子。賀見清踩着自己虛浮的倒影,聽見逸塵在樓梯口咋呼:“教導處傳喚——為黑闆謀殺案!”
* * *
教導主任的茶杯在桌面震出漣漪。
“破壞公物!挑釁師長!”他指尖戳向監控屏——畫面定格在陸予明攥着賀見清的手,粉筆尖刺穿黑闆磁場圖。
“糾正錯誤。”陸予明抽出競賽獲獎證書墊在茶杯下,“原始題目存在0.5特斯拉的磁場偏差。”
證書扉頁滑出張紙條,鋼筆字鋒利如刀:
**“F_實際=qv(B+ΔB),ΔB=周婷幹擾場強”**
主任的怒斥噎在喉嚨。賀見清盯着紙條邊緣的咖啡漬,那是今早陸予明從他打翻的杯底搶救出的演算稿。
“至于這個——”主任轉向賀見清腕間的紅繩刀片,“管制刀具怎麼解釋?”
陸予明突然拆下自己機械表表帶。齒輪與軸承組成的精密結構暴露在空氣中,他用刀片輕挑發條:“美術課雕刻工具,校規第27條允許攜帶。”
表帶内側刻着極小字母:**Art Kit No.07**
“你的呢?”主任額角暴起青筋。
賀見清摸出素描本,封皮夾層滑出十二枚刀片,每片尾部蝕刻着相同的編号。周婷的冷笑從門外傳來:“編号刀?挺會演啊!”
陸予明點開手機監控——昨夜器材室,周婷正将美工刀塞進賀見清書包夾層。時間戳顯示在賀見清跳窗後的三分鐘。
“栽贓未遂記錄。”陸予明收起手機,“要調走廊音頻嗎?你說‘放最底層,他肯定發現不了’。”
主任茶杯蓋“當啷”落地。
* * *
天台風裹着鐵鏽味。
賀見清趴在護欄邊塗鴉,鉛芯在水泥台刮出灰霧。畫中梧桐樹被風暴撕裂,落葉堆裡躺着隻機械表,齒輪散落成星群。
“修複成本285元。”陸予明的聲音混着風聲砸來。他攤開掌心,被主任沒收的機械表已重新組裝,表盤玻璃裂痕用透明膠粘合。
賀見清筆尖一頓,齒輪星群旁多了一雙手——正将膠帶剪成精準的等邊三角形。
“為什麼幫我?”鉛筆芯“啪”地折斷在台風裡。
陸予明突然扣住他手腕,表帶卡扣鎖住兩人腕骨。齒輪咬合的輕響中,秒針開始走動。
“誤差校準。”他指尖劃過表盤裂痕,“裂口偏移0.3毫米,導緻走時日均快1.7秒。”
又按在賀見清後腰淤傷:“你的傷偏移2厘米,誘發肌群代償反應。”
碘伏棉簽戳上傷口的瞬間,賀見清倒抽冷氣。陸予明用齒尖咬開藥膏封口,薄荷味混着鐵鏽氣在風中擴散。
“疼就咬這個。”他将機械表鍊塞進賀見清唇間。
冰涼金屬硌着牙齒,賀見清在淚光中看見表盤反光裡的自己——陸予明沾着藥膏的手指正按壓他髋骨,醫用膠帶在淤傷表面貼成放射狀網格,像某種定位坐标。
“體表标記點。”陸予明撕下膠帶邊緣,“明天此時測量位移量。”
樓下突然爆出逸塵的呐喊:“紀檢組查天台!”
陸予明拽着賀見清翻過隔牆。消防梯鏽蝕的台階在腳下呻吟,賀見清落腳時踩空,被陸予明攔腰箍住按向水泥牆。
後腰膠帶網格在粗粝牆面上摩擦,賀見清疼出嗚咽。陸予明突然托起他左腿圈在自己腰間,這個姿勢讓兩人胯骨緊貼,校褲布料摩挲出細碎聲響。
“攀附系數1:3.5。”陸予明呼吸噴在他鎖骨的膠帶邊緣,“抓緊。”
賀見清手指深陷他肩胛肌群。翻越欄杆的刹那,紀檢組手電光柱掃過他們交疊的剪影。
* * *
夜自習的熒光燈管嗡嗡低鳴。
賀見清拆開膠帶網格,淤傷表面滲出淡黃組織液。陸予明在桌下握住他手腕,碘伏棉球擦過傷處時,賀見清用齒尖抵住表帶齒輪。
“位移量1.8毫米。”陸予明在物理卷背面畫下坐标軸,“恢複速率超預期。”
賀見清抽回手,鉛筆在坐标軸旁添了艘小船——正沿着抛物線駛向風暴中心。
手機在抽屜震動。逸塵在【明清保護協會】上傳偷拍照:消防梯上陸予明托着賀見清腿根的瞬間,後腰膠帶網格在閃光燈下宛如靶心。
**何陽**:這什麼新式繃帶??
**宋凜**:極坐标系繃帶,原點在腰窩下2cm
**逸塵**:陸神這手法!清哥的腰是實驗田嗎?
陸予明突然抽走賀見清手機,将淤傷特寫發進群聊。紫斑上經緯分明的膠帶痕旁,P了行小字:
**“觀測點H-JQ-04 恢複進度37%”**
群公告秒更新:
**“科研倫理第1條:禁止偷拍實驗體”**
賀見清點開陸予明朋友圈。最新狀态是張齒輪特寫,金屬表面倒映着膠帶網格的十字準星,配文:
**【陸予明:定位誤差±0.2mm】**
他在機械表碎裂的表盤上呵氣,用指尖畫下等邊三角形:
**【。:▲】**
晚風撞開教室窗扇。
陸予明将新裁的醫用膠帶按在賀見清後腰,網格經緯線精準覆蓋舊痕。
冰涼的黏貼感刺進皮膚時,賀見清聽見自己脊柱在呻吟——像一株被強行扶正的幼苗,正适應着名為“陸予明”的支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