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角落那張桌子,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陸予明強制喂水的動作終于停下。賀見清嗆咳着,蒼白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嘴唇被水漬浸潤得嫣紅,灰色的眼睛裡蓄滿了屈辱的生理性淚水和水光,眼神卻像受傷的小獸,充滿了抗拒和冰冷的憤怒。他猛地推開陸予明還捏着他下颌的手,掙紮着想從對方腿上下來,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境地。
就在這時,一道帶着明顯惡意的身影端着餐盤,搖搖晃晃地“路過”他們這桌。那人身材高大壯實,穿着同樣的迷彩服,剃着闆寸,眉眼間帶着一股揮之不去的痞氣。他像是沒站穩,又像是刻意為之,身體猛地一歪,手裡那碗飄着油花的湯面,不偏不倚,朝着賀見清的方向潑了過來!
“小心!” 逸塵驚叫出聲。
陸予明反應快得驚人!在湯面潑灑的瞬間,他抱着賀見清的手臂猛地發力,将人往自己懷裡更深處一帶,同時身體側轉,用自己的後背硬生生擋住了大部分滾燙的湯汁!
“嘶……” 滾燙的湯水潑在陸予明後肩的迷彩服上,瞬間洇開一大片深色的油漬,熱氣蒸騰。幾滴濺起的滾燙湯汁甚至落在了他後頸的皮膚上,帶來灼痛感。
賀見清被陸予明護在懷裡,隻感覺一陣熱風掠過,幾滴油星濺到了他額角,燙得他微微一縮。他驚愕地擡頭,看到陸予明微微蹙起的眉頭和肩頭那片狼狽的污迹。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那撞過來的人毫無誠意地道歉,聲音裡卻充滿了幸災樂禍和挑釁。他站直身體,目光像毒蛇一樣精準地鎖定了陸予明懷裡的賀見清,嘴角咧開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手滑了!沒燙着吧?……喲!這不是我們曾經的‘賀哥’嗎?怎麼,幾年不見,混得這麼‘小鳥依人’了?縮在别人懷裡喝湯呢?” 他刻意加重了“賀哥”兩個字,充滿了諷刺。
賀見清在看到那張臉的瞬間,瞳孔驟然收縮!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又在下一秒瘋狂地沖向頭頂!
喻楚珩!
這張臉,即使化成灰他也認得!初中時隔壁職高的混混頭子,仗着身高體壯橫行霸道,曾經帶人堵過他幾次,結果被他揍得滿地找牙,成了他“校霸”名号下的背景闆之一。兩人結下了死梁子。後來賀見清家裡出事,性情大變轉學離開,沒想到會在這裡,以這種方式重逢!
喻楚珩看着賀見清瞬間煞白的臉色和眼中的震驚,更加得意,他上下打量着賀見清那副蒼白、瘦弱、還帶着水漬的狼狽模樣,嗤笑一聲:“啧啧,看看你現在這德行?當年那股狠勁兒呢?被狗吃了?還是說……” 他故意瞟了一眼抱着賀見清的陸予明,眼神輕蔑,“找了個靠山,就隻會當縮頭烏龜了?混成這樣,真夠丢當年兄弟們的臉啊!”
“靠山”、“縮頭烏龜”、“丢臉”……這些字眼像淬毒的針,狠狠紮進賀見清最敏感的神經!長久以來壓抑的屈辱、憤怒、以及被當衆揭開舊日傷疤的暴怒,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剛才被強制喂水的羞憤瞬間找到了宣洩口!
賀見清猛地從陸予明腿上掙脫下來!動作快得像一道灰色的閃電!他落地站直,脊背挺得筆直,周身那股怯懦、瑟縮的氣息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冷戾氣!
他擡起頭,灰色的眼眸不再是空洞或驚慌,而是凝結成兩塊千年寒冰,銳利、森冷、帶着毫不掩飾的殺意,直直刺向喻楚珩!那眼神,冷漠得足以凍死人!
“喻楚珩?” 賀見清的聲音冰冷、平靜,卻帶着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感,清晰地穿透了食堂的喧嚣,讓周圍幾桌的人都下意識地噤聲看過來,“怎麼?有意見?”
他雙手緩緩插進迷彩褲的口袋裡,姿态帶着一種慵懶的、卻極具壓迫感的挑釁。這個動作,像是一個塵封已久的開關被重新啟動。
喻楚珩被賀見清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和那冰冷的眼神看得心頭一凜,但仗着人多和賀見清瘦弱的外表,他梗着脖子:“意見大了!看到你這慫樣老子就不爽!怎麼?不服?想找回場子?來啊!” 他挑釁地往前踏了一步,擺出架勢。
“呵。” 賀見清發出一聲極輕的冷笑,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譏诮的弧度。
下一秒,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賀見清動了!
他沒有用手!插在口袋裡的雙手甚至都沒拿出來!
隻見他右腿如同一條蓄勢待發的鋼鞭,快如閃電般側踢而出!動作淩厲、精準、狠辣!帶着破風聲,狠狠踹在喻楚珩毫無防備的膝蓋外側!
“呃啊——!” 喻楚珩猝不及防,劇痛讓他慘叫一聲,重心瞬間失衡,踉跄着向側面倒去!
賀見清根本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一擊得手,身體如同鬼魅般跟進!左腿順勢一個迅猛的掃堂腿,目标直指喻楚珩另一條支撐腿的腳踝!
“砰!” 喻楚珩高大的身體像被砍倒的樹樁,重重砸在油膩的水泥地上!手裡的餐盤飛出去老遠,湯汁飯菜濺了一身!
整個食堂瞬間安靜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這電光火石間發生的一幕!那個看起來蒼白瘦弱、甚至有點病态的少年,竟然隻用兩條腿,就把一個明顯比他壯碩一圈的男生瞬間放倒了?!而且動作幹淨利落,狠辣得令人心驚!
何陽手裡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鴨蛋:“卧……槽……”
逸塵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使勁揉了揉眼睛:“我……我沒看錯吧?老賀???”
宋凜冰冷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震驚,他坐直了身體,目光緊緊鎖定在賀見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