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見清卻看都沒看地上哀嚎的喻楚珩,他如同捕獵完畢的豹子,幾步上前,在喻楚珩掙紮着想爬起來的時候,穿着厚重軍靴的右腳猛地擡起,帶着千鈞之力,狠狠踩在喻楚珩的胸口,将他死死地釘回地上!鞋底甚至碾了碾!
“呃!” 喻楚珩被踩得呼吸困難,臉憋得通紅,驚恐地看着上方那張冷漠如冰的臉。
賀見清微微俯身,陰影籠罩着喻楚珩,灰色的眼眸裡沒有一絲溫度,隻有純粹的、居高臨下的蔑視和冰冷刺骨的殺意。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整個寂靜的角落,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下:
“你就這樣嗎?嗯?”
“這麼廢物的嗎?連我一腳都接不住?”
“我的事……” 賀見清腳下又加了幾分力,喻楚珩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用得着你管?”
“我當年是校霸,怎麼了?” 他嘴角那抹譏诮的弧度更深,“反正也比你好。你混得比我好嗎?嗯?就在這裡狺狺狂吠?”
“還有當年跟着你的那幾個廢物小弟呢?” 賀見清的目光像刀子一樣掃過周圍幾個被震懾住、不敢上前的喻楚珩同伴,“去哪了?被垃圾車收走了?”
“你們兩個都是廢物嗎?”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股淩厲的煞氣,“就這點能耐,也敢來我面前找存在感?”
“髒我手。” 他嫌惡地看了一眼被自己踩在腳下的喻楚珩,仿佛在看一堆垃圾。
“滾出去。”
“下次……” 賀見清緩緩收回腳,站直身體,雙手依舊插在口袋裡,眼神冷漠地掃過地上狼狽不堪的喻楚珩和那幾個噤若寒蟬的同伴,最後落回喻楚珩驚恐的臉上,“……最好不要讓我看見你。”
說完,他不再看地上的垃圾一眼,仿佛剛才隻是随手清理了一處礙眼的污迹。他轉過身,臉上那股令人心悸的戾氣和冰冷瞬間如潮水般褪去,快得讓人恍惚。他微微垂下眼睫,又變回了那個蒼白、沉默、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疲憊的少年。
隻是那插在口袋裡的手,指尖似乎還在微微顫抖。
他走向自己的座位,腳步有些虛浮。剛才那短暫的爆發,幾乎耗盡了他本就所剩無幾的體力。他甚至不敢去看旁邊陸予明此刻的表情。
然而,就在他經過陸予明身邊時,一隻溫熱而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賀見清身體一僵,愕然擡頭。
陸予明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他肩頭那片被湯汁浸透的污迹還在,額角甚至還有一滴未擦去的油星,但他似乎毫不在意。他深邃的目光緊緊鎖在賀見清臉上,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或審視,而是一種極其複雜的、翻湧着驚濤駭浪的深沉。有震驚,有探究,有某種被重新評估的銳利,甚至……還有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灼熱?
賀見清被他看得心頭發慌,下意識地想抽回手。
陸予明卻抓得更緊,力道不容掙脫。他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賀見清腰側——剛才因為劇烈的打鬥動作,原本被陸予明貼好的繃帶邊緣,已經微微翹起,露出下面紅腫的傷口,甚至還有一絲新鮮的血迹滲出。
陸予明的眉頭瞬間擰緊,眼中翻湧的情緒似乎沉澱下來,凝聚成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堅持。
他拉着賀見清,不容抗拒地将他按回自己剛才坐的凳子上(不是腿上)。然後,在賀見清錯愕的目光和對面三人組依舊處于震驚宕機狀态的注視下,陸予明蹲下身,從自己的背包裡再次拿出碘伏和幹淨的繃帶。
他動作熟練地掀開賀見清腰側那點衣擺,露出那片蒼白的皮膚和刺眼的傷口。這一次,他的動作不再有之前的僵硬和失控的陰鸷,而是帶着一種近乎專注的、一絲不苟的細緻。他用沾了碘伏的棉簽,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傷口邊緣因打鬥而沾染的灰塵和滲出的血絲,然後重新貼上幹淨的繃帶。
整個過程,陸予明一言不發,隻是低着頭,濃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緒。食堂裡恢複了喧嚣,但這一角卻異常安靜,隻有碘伏棉簽擦拭皮膚的細微聲響。
貼好繃帶,陸予明放下賀見清的衣擺。他依舊蹲着,擡起頭,目光再次對上賀見清那雙帶着茫然、疲憊和一絲殘留驚悸的灰色眼眸。
“藥,” 陸予明終于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卻帶着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賀見清耳中,也落入了對面終于回過神來的三人組耳中,“該換了。”
他說的是繃帶下的傷口。
但賀見清卻覺得,陸予明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仿佛在透過傷口,看着他更深處的、那些不為人知的、剛剛暴露了一角的舊日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