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開獸眼。
顧山來:“不對,很不對……”
休忘塵:“發生何事了?”
顧山來鼻翼微翕:“人間六州,全都地動了……還力道不輕。”
他為走獸,山雨欲來都能未蔔先知,何況是接連六州的地震。
古往今來,聞所未聞。
休忘塵正顔厲色:“可要下山看看?”
桑落一口應下:“此時不看,更待何時?銀燭山那日并未逃竄什麼邪祟罷?”
曉撥雪道:“那日我親眼所見,并無任何鬼魂逃出生天。”
襄泛:“那可就邪門了……”
幾人正一籌莫展,唯柳柯子滿不在乎,堂而皇之拉走望枯:“諸位是明白我的,我向來不愛摻和此等事宜……小廢物,走了。”
望枯小跑追上:“好。”
然,有一雜亂無章的步子聲向望枯襲來,像是要報喪的及時雨,片刻不歇,來勢洶洶,無不惹人心頭惶惶。
而那人确是十萬火急,橫沖直撞時,眼疾避開上劫峰的柳宗主,卻避不開身後的望枯,還險些将她撂倒在地:“哎喲!對不住對不住!”
柳柯子倒是護犢:“你長點眼睛。”
望枯回首看去,他是那昔日匆匆别過、為休忘塵通風報信的外門弟子,不過垂髫之年的小門童。
門童直奔休忘塵,張口便是不成器的嗚咽:“休、休宗主,皇宮來人了!說他們宮中死了好些太監,還帶了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說是要來十二峰中,指認畏罪潛逃的犯人!”
廟堂雖遠,但穩固江山社稷,也需觀星看國運,與修道長生頗有相交。
兩處各執一方,井水不犯河水,又何懼風雨。
隻是,休忘塵、顧山來、桑落、柳柯子四人,不約而同看往望枯。
休忘塵慢吞吞開口:“鬧事無妨,卻不可不明不白的讓他們進來,你可有問問,那指認罪的男人,姓甚名誰?”
門童胡亂抹淚,顯然被吓得不輕:“他們說,那囚犯姓商還是桑……時下太急,我沒聽清。”
休忘塵直勾勾盯着望枯:“噢,商啊,莫非,是叫什麼……商老闆?”
望枯如臨大敵,随他聲起聲落,心也堕去十二峰下。
休忘塵就是故意說與她聽的。
如此棘手之事,一日臨頭兩樁,辛言卻無休忘塵萬事不懼的好性子:“不妨這樣,還是勞煩休宗主、桑宗主挾些好戰的弟兄一并去人間瞧瞧,我帶何所似、曉撥雪、蒲許荏會會這波人,再守好十二峰。”
休忘塵悠悠收回視線:“那就按辛宗主的去辦。”
望枯七上八下的心稍有平息,可足下生根,她不知是進是退。
蔓發劍聽休忘塵号令,攜他歸入青雲煙。桑落、襄泛、顧山來幾人不需整裝待發,便緊随其後。攸關人命,哪敢松懈。
辛言:“好了,何所似去正門接皇宮之人來歲榮殿,曉撥雪與蒲許荏随我去殿内打理一下,其餘都趁早散去,不得聲張此事。”
柳柯子卻發話:“我也來。”
辛言:“柳宗主要來,自然可以,隻是……”
柳柯子打斷:“隻是,我要将我徒兒也帶上。”
望枯:“……啊。”
曉撥雪:“不可帶上她,她身傷未愈,如此模樣,就算換件衣裳,也定會惹人起疑。”
柳柯子直言不諱:“可萬一就是我這好徒兒捅出的簍子呢?是,那就該擔起這個責,不是,那也不能濫殺無辜。我們上劫峰,向來敢作敢當。”
望枯:“……”
她躲都來不及,柳柯子卻要她迎難而上。
當真是個“以身作則”的好師尊。
望枯被逼無奈,拎去歲榮殿前,曉撥雪耐心盡力拿來負卿峰的道袍為她換上,她若面無血色,便點口桃紅胭脂。
望枯而今所着的幾件衣裳,土衣為乞兒,青衣落翩跹,紅衣本妖冶,如今白衣才總相宜——螢絨化水煙,清目自流光。
女子就是自成畫作,美不勝收,曉撥雪稱心欣賞之餘,又不忘叮囑:“過會兒來人,說不到你頭上,就安心當個端茶師妹,說到你頭上,你再靜觀其變,切記多說多錯,能少說,就不可亂說。”
望枯:“明白的。”
曉撥雪擇了個靠裡的位置落座,望枯剛立身旁,門外便停滿那浩浩湯湯、整齊劃一的鐵騎軍。
頭領大跨門檻,生着個細平眉、柳葉眼,卻鐵面無私,有關二爺之氣。肩上扛着用麻繩系好的人,一把扔去堂中,疼得他呲牙咧嘴。
何所似谄媚賠笑,讓客先登堂,而後為己,倒是盡滿地主之誼:“諸位貴賓,這裡便是我們平日議事之地,門口這些兄弟,不妨都喝口水再去——”
眼見鐵騎軍還未站定便原地散開,是要不問主子地挨個審查,何所似的聲也拐了個大彎兒——
他親權貴如此,也一口噎住。
辛言振振有詞:“這位統領,草民知您辦事不易,但十二峰為仙門,讓您徹查已是給足臉面,而今您卻不曾過問一聲,便讓手下徹查,禮儀何在?”
阮瑎同樣不忍不讓:“鄙人姓阮,單名一個瑎字,乃當朝五品刑捕,奉聖上之令,抓捕大鬧太後生辰宴者,若傷您霧岫山分毫,錢财不可換,也可用命來賠。”
他又道:“商影雲,你可要好生看看有沒有那背屍人,切莫冤枉這些仙君了。”
商影雲。
望枯隻認得一個商影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