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劫峰望枯罷?哪兒呢?我怎的沒看到?”
望枯心下平穩,佯裝無事地大步離去。
她逃得過千人,卻逃不過一人:“——這兒呢這兒呢!诶!你來都來了!躲什麼啊!”
“不是,她怎麼來的?來了幾時了?适才在做何事?”
“哼,怪不得休宗主說有失禮數,她那鬼鬼祟祟的樣子,莫不是做了什麼壞事?”
望枯:“……”
那喊住望枯的小弟兄,白白胖胖,澄澈的雙眼裡滿是天真,樂呵一笑,洋洋得意:“看!我果真沒認錯人!我娘都說了我很會來事兒的,我沒騙你們罷?”
望枯有氣無處可撒:“……”
怎能與孩提一般見識。
望枯轉過頭,額頭卻撞上一人的胸口。
休忘塵笑着傾身:“怎麼?這麼多人想法子都留不住你一個?”
今日,他身着琥珀色的衣裳,長發釋開,頭戴文人木簪,桂樹落了花,簌簌衣上滾。但配來這張臉,乍一看,就是把胭脂水粉染在衣裳上了。
望枯後退幾步:“為何不走?我隻是來傳話的,劍還在蒲宗主手上,辛言宗主也把我的名從今日的簿子裡除去了,留在這裡能有何用?”
休忘塵一旦見了望枯,就目不轉睛:“用處多着呢。”
望枯:“沒有用處。”
休忘塵橫過一把劍,莞爾一笑:“這是你的忘苦劍罷?我要想拿來,當然輕而易舉了。”
望枯起身要奪:“……”
休忘塵舉得更高,端來一派滿城之下盡在囊中的奸佞傲氣。
休忘塵挑眉:“求我?”
望枯洩氣:“……休宗主要拿就拿罷,我認輸。”
“還是這麼頑固,聽聞,這把劍有了姓名,還叫什麼……忘苦劍?”休忘塵反複端詳手中劍,半點沒想還與劍主,看夠了才定睛瞧人,“望枯取名時,莫非是想到我了?”
“……”望枯隻好滅滅他的嚣張氣焰,“并非,實不相瞞,正因我‘忘了’休宗主,才想到此名的。”
望枯還沒埋怨休忘塵給蔓發劍取名時,先一步剽竊了吹蔓的名諱呢。
倒打一耙反而快得很。
休忘塵大笑:“都說,恨比愛更為長遠,我若能成望枯的痛苦之源,怎又不算三生有幸呢?”
望枯忍無可忍:“……休宗主到底給還是不給。”
休忘塵把她的劍挽出寒花,而後一繞再繞,竟在肉眼中消失不見了:“槐飏骨都引不了你出來,但今日這樣大的場合,無論如何也不能少了你的。”
他誘哄着人:“還是說,望枯又想在神不知鬼不覺時,被看不見的線,押送比試台前嗎?”
望枯看向他:“……”
他會操縱人。
或是,隻會操縱她。
望枯:“休宗主好似隻會如此。”
“望枯,我不是惡人,我隻是……”休忘塵想了想,難得遲疑,卻許是在她眼裡,栽了跟頭,嗆了一口水,話語才顯喑啞,“我隻是,想你了。”
适時,望枯手中突然顯現出那不見得忘苦劍,她大步往回走去:“休宗主,我最不愛聽的,就是假話。”
再說深切些,就是不愛休忘塵。
他的一舉一動,她想不出零星半點的法子去接納。
休忘塵跟在後頭:“你這麼聰明,猜也猜得到——”
隻是休忘塵也明白。
望枯之于他,猜都不願,何來其他?
……
望枯自行歸到那最後一名小兄弟的身旁,這人話說得無所顧忌,腳下卻踩着一摞由靈石搭建而成的小闆凳,還趾高氣昂地看四周。
果真還是個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兒。
而如今,望枯抽空看劍,劍鞘裡,有風吹綠波嵌入其間,若是摸在手中,則有玉笛之輕,把玩不累。但若是細看,還能勾勒劍身的輪廓,像是草綠色中的白鹭,其間還熔入幾朵永不凋謝的忍冬花,隻可遠觀而不亵玩。如書如畫,共繪一個世外仙境。
休忘塵停在她身旁:“哪裡不能看,為何要在這裡看?讓你留在最後一位,太過屈才,過來。”
望枯搖頭:“并未,如今的擂主是路師兄,還戰勝我兩個師兄,若我從末位開打,必定先輪到我這兩個師兄,哪裡容易?再者,我說過要打遍全宗門的,從此地當作起點,剛好一舉兩得。”
“好,”休忘塵一口應下,下一句變得意味不明,“可若是……席咛來了呢?”
望枯隻思索了一瞬:“席咛師姐也一樣。”
休忘塵贊譽有加:“好,我且要看看,今日你可會從第二,翻身到第一?”
望枯一口回絕:“不會。”
她要保的,就是這第八百八十一名——
無論外門内門,夠得上一個門框就是足矣。
但第一。
不是席咛,也隻能是路清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