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瘋男人可怕得很。
“哥,去開船吧?”約瑟轉頭對伊薩說。
“都是你們這群人……”
約瑟想要走開,突然聽到伊薩喊了一句小心。緊接着一把刀子插在了甲闆上。這赫然是約瑟拿來放血的柳葉刀,已經被伊薩踢飛。艾文手中出現第二把刀子——仍然是約瑟的刀子——直奔愛斯鈴而去。
愛斯鈴輕易就制服了他。愛斯鈴奪了刀子,握住艾文的手腕:“你冷靜點!”
“都是你們這群人害的,埃德蒙就是你們這群人害的,因為你們的白眼,因為你們的污蔑,因為你們不分青紅皂白就要鏟除異己,你們不允許和自己不同的生靈活下去!在你們看來那些都不是命!可是為什麼?它們也有心,埃德蒙也有心!”
約瑟被剛才的變故吓得臉色更慘白了。他抓住了伊薩的衣角。
“米爾特先生,請冷靜一下。”愛德華出面說,“我們和埃德蒙毫無瓜葛,硬要說的話,也是埃德蒙·西格納斯坑害了伊薩。至于那些怪物,實在是沒辦法,如果我們不消滅它們,它們就消滅我們。我理解您悲傷的心情,不過也請理解我們的無奈之舉吧!”
“問題不在那裡!”艾文說着,使勁扭動掙紮,但是他掙紮不過愛斯鈴。
“艾文,我來替你說吧。”鏡坂星走到人群面前,從愛斯鈴手中把艾文接過來,輕輕扶着艾文的肩膀,以防他再暴走起來,“艾文想表達的意思是,我們很少對那些被打上異類标簽的人或生靈将心比心。就比如說,如果你碰巧是一個異類,你不會願意聽到别人說你是沒救的。你們有心靈,被你們唾棄的人和生靈也有心靈,萬物都有心靈。哪怕是怪物,或者是埃德蒙·西格納斯。”
一陣沉默彌漫在空氣裡。靜默了一會兒,瓦雷裡說話了:
“那我們應該怎麼做呢?難道說,我們理解它們了,被它們打垮了,就是尊重它們的心靈了?”
“倒也不是那個意思。”鏡坂星猶豫了,“艾文是想說,我們的态度上對待異己有些冷漠了。”
“那,行為上我們還是應該打怪?”瓦雷裡步步緊逼。
“這……”
“打了怪之後,我們是不是還得跟它們說對不起啊?天啊,真是抱歉,為了我們活下去,你們隻能死了?我們真的超級理解你們,我們原本不想的,可是沒辦法呀,我們聽到你們心靈的訴求了,但是我們還得搞死你們……像這種就可以嗎?”瓦雷裡靈光一現,一拍大腿,笑道,“這是僞善呀!”
艾文聽到僞善二字,某處的某根神經咔吧一下斷了。他奮力掙脫鏡坂星,走到船舷處,身體向遠處探出,深深地凝視着一片狼藉的空地。他再轉過頭來,面對一船的人,眼中有了決意。
“你們反對它們,和反對我是一回事。我和它們是平等的,我和它們沒有區别。你們為了你們的生存必須打敗它們,我已經理解了。但是我沒能保護好它們,這是我自己一人的過失。我沒能救贖埃德蒙,這是我的第二宗罪。”
艾文手中出現了第三把刀子。愛斯鈴繃緊了神經準備防衛,卻看到艾文把刀子紮向了他自己。
“喂!”約瑟和瓦雷裡都傻了。
在刀鋒即将沒入艾文身體的一刹那,艾文體内的黑霧無盡地翻湧起來。刀子掉落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艾文蹲伏在地上,發出奇怪的雜音,有時念念有詞,就好像在和什麼東西說話。黑霧包裹了他,愛斯鈴想要上前,但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又怕進一步刺激到他。
“我的老天!”瓦雷裡大喊一聲,衆人因此擡起眼睛。空地上腐爛發臭的怪獸屍骸上飄起了濃重的黑霧,怪獸被黑霧化解,成為黑霧的一部分。這一部分臭氣熏天的黑霧向着艾文·米爾特席卷而去,地上竟然一具怪獸屍體都看不見了。屍霧捉住了艾文,以眼睛這扇窗戶,灌入了他的身體裡。艾文·米爾特大口喘着氣,他的身體開始膨脹變大,成為一座組合怪物的小山。浮雲号因為這重量,船頭猛地向前一傾。艾文滑下了浮雲号。
包裹着艾文·米爾特的是一句巨大的怪物身體。準确來講是一個長着許多個頭的巨人,巨人身體由一些披着毛皮的碎肉塊組成,那氣味真是讓人難以忍受!艾文就被卡在巨人的腹部。他做出什麼動作,巨人就相應做出那種動作。艾文·米爾特的眼睛渾濁一片,盯着船上的衆人,都是這些人的錯,世界上的相互争奪、是是非非、謠言诽謗、惡語中傷,全都是他們——他們這樣的人——的錯!
在充斥着這樣的人的世界上生活真是十分孤獨的事。為什麼每個人不能為每個人着想?
巨人手中出現了一把斧頭,斧頭由三頭犬的三個頭骨組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愛斯鈴感覺自己快崩潰了。他從多年前就陷入了這樣的局面,在一場接一場的戰鬥的縫隙裡求生存。他已經很累了,但事情總是沒完。這是非他不可的戰鬥,他無處可躲。而且和上一場不同,這一場他不敢痛快下狠手了!
愛斯鈴走上前,伊薩站在愛斯鈴身邊。
“我們必須打敗怪物,”愛斯鈴說,“我們必須解救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