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們提前回來了。”小烏丸看着手裡的圖紙。
晚飯前,議事廳内。除壓切長谷部外的六個組長還有石切丸同田貫正國坐在桌前。
“很容易就截獲了情報,那個傳信的人一看就知道沒什麼經驗。”三日月宗近說,“來濱是一定要開戰了,不過人數也好地點也罷都在可掌握範圍内,一組人完全解決得了。”
“還是你們去嗎?或者換别的組?”山姥切國廣問道。
“你們覺得呢?”三日月宗近朝兩位組員看去。
同田貫正國脫口而出:“我們可以。”
石切丸思索了片刻,說:“我們去過那邊熟悉些,而且地點靠近來濱的神社,如有需要我可以聯系人來幫忙。畢竟以前在三條的神社做事,人脈還是有些的。”
“好,那先這樣安排。如果長谷部那邊也有動亂就再做打算。然後,等他回來,就放各組開始全面調查吧。”小烏丸說道。
石切丸、同田貫正國又講了些來濱的情況,直到堀川國廣來叫他們,衆人才意猶未盡地去吃飯。
再怎麼讨論,都還要取決于壓切長谷部帶來的情報。晚飯後衆人回屋休息,鶴丸國永突然想起他的那些小玩意還堆在門口。
“哎,三日月,你要不要先去洗個澡?剛回來風塵仆仆的,你不是挺愛幹淨的嗎?”
“是個好建議,那我先回去把衣裳換下來。”三日月宗近不覺加快了些步伐。
“我看你這個甲胄也有點髒了,不去一塊洗洗?這樣你先去,我稍後把換洗的衣服給你送過去。”鶴丸國永推着三日月宗近往庭院走。
“可是鶴啊,南邊有浴室,天色已晚而且挺涼的,就不用去庭院的池子了吧。”三日月宗近努力“反抗”,“鶴是不想我回屋嗎?屋裡有什麼東西嗎?”
“不沒什麼!”鶴丸國永矢口否認。
可三日月宗近的力氣終究比鶴丸國永大,兩人推搡着到了門口,四散的小零碎全部被三日月宗近看到了。
三日月宗近有些動容。
“對不起!”鶴丸國永伏在三日月宗近面前,“我違背屯所的規定私自外出了,我……要我待在屋裡養病我做不到,也沒有什麼打發時間的就……”
三日月宗近錯愕,随即笑了起來:“鶴是認真的嗎?”
“我……”
“說起來剛開始那幾天鶴不也是經常夜裡外出嗎?”三日月宗近扶着他的手臂讓他起來
“還是我讓你去的。那些沒有和小烏丸說,整個屯所隻有你我知道。”
這次輪到鶴丸國永摸不着頭腦了。
“人是他招來的,趕人的事當然要我做……不過,鶴你這麼說,歸根結底責任在我,是我讓你養成夜晚外出的習慣,鶴是要我也去領罰嗎?”
三日月宗近換了衣服去浴室,鶴丸國永在屋裡收拾自己的小寶貝。不倒翁誇張的鼻頭看着就讓人有揪一把的沖動。随便撥弄一下,大腦袋左搖右晃,就像鶴丸國永現在的心情。
我到底想幹什麼?鶴丸國永有些懊惱。
看到小烏丸發出的召集令時,他簡直要高興得飛起。三日月宗近需要幫手,他可以見到三日月宗近了。怎麼說也是借住過一段時間相處了一陣,鶴丸國永滿心期待着和這位“大哥”相認的場景。
可再次見面,三日月宗近對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但這并沒有打擊鶴丸國永。想不起來也沒關系,至少我能跟在你身邊。我不再是盜賊團夥裡的白鬼,我是你的夥伴。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可以重新創造更好的“過去”。
如果三日月宗近還記得自己,或許他們更有的聊。那些日子裡,大家一起喝酒論戰,到附近的河裡遊泳,迫不及待要和溯行軍鬥個你死我活,鶴丸國永肆無忌憚地把玩三日月宗近頭上的發箍,和他說等他當了将軍自己一定要做他身邊最厲害的副将……
可是一想到這,盜賊團的那些面孔就又跳了出來,在他眼前沒完沒了地晃蕩。正是他們洗劫了讨伐溯行軍最強力的五條軍。人們都想活下去,而軍隊裡有最好的糧草。是他們間接導緻了五條軍的大量犧牲。
如果五條軍還在,廣秀戰之後的幾次戰鬥裡三日月宗近就不用那麼辛苦。一旦三日月宗近想起這些,他會怎樣看自己?
如果三日月宗近會恨我,還不如不要讓他想起來……
鶴丸國永陷入矛盾的螺旋之中。
三日月宗近剛走到浴室門口,就聽到裡的談話聲。
“不是人那會是什麼?”藥研哭笑不得。
“鬼啊鬼,都被稱作鬼了啊。”亂用浴巾把自己緊緊裹起來,仿佛這樣就能百鬼莫近,“白色的鬼,幽靈?有機會找青江先生問問,他說他曾經斬過鬼!”
“那個……你們要不……小聲些?”五虎退局促地說。
隊裡的大家心照不宣地都沒有說“白鬼”的事。其實他也搞不懂那些人喊的“白鬼”究竟是誰,總不能因為鶴丸大哥穿着白衣就是白鬼?那……那常披白鬥篷的山姥切國廣又算什麼?
五虎退好奇,但又不敢問一期一振,畢竟哥哥總是擔心他們,如果讓他知道了鬼啊神啊什麼的,一定會把他們全都趕回去。粟田口家隻剩他們了,長兄如父,他們又哪肯同大哥分開?
藥研似乎看出五虎退有心事,眼睛一轉:“哪有什麼鬼啊神啊的,不要胡思亂想。”
“诶,不要這麼說嘛。”鲶尾把滿盆的水照着頭一股腦澆下去,“鬼不是很有意思的話題嗎?”
“你們在聊什麼有趣的事呀?”三日月宗近終于忍不住,走了進來。
五虎退一驚。他沒想到三日月宗近會在這個時候來浴室。
“三日月閣下。”粟田口的少年們齊刷刷喊道。平等的稱呼隻适用于同齡或年齡相近的人,他們隻能以閣下稱呼。
“什麼鬼呀?”三日月宗近随口一問,他放下手中的盆解開衣服。
五虎退試圖把這件事翻篇,但是鲶尾興緻勃勃,他脫口而出:“三日月閣下知道白鬼嗎?”
三日月宗近的瞳孔驟然收縮,解衣的手停在半空,任由腰帶落在潮濕的地上。記憶的拼圖一瞬間全部飛到自己該在的位置上,那些鮮活的畫面泉湧而出。
是了,初見時鶴丸國永那奇怪的舉動,自己對他的信任,看到那些小玩意兒時的心情,還有在池邊自己脫口而出的“以前”……這些年發生了太多的事,多到他根本忘記了那個曾吓了自己一跳的從小窗口掉下來的灰白少年。
“幾位怎麼稱呼啊?”刀疤臉搓着雙手,賠笑道。
“别套近乎。”和灰白少年年紀相仿的男孩剜了他一眼,“有你們這樣虐待人的嗎?”
三日月宗近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米團團,灰白少年兩三口就吃了個幹淨。
“這些錢給你,我們需要借住一段時間。”長發的高瘦青年遞給刀疤臉一袋銀兩,“麻煩每日送些吃的來。”
“聽着,别糊弄我們。”男孩又說,“不要因為看我們年紀輕就随便打發我們。看你也有刀,不過論使刀,我們這裡随便一個人都能滅了你們。”男孩眼神淩厲,掃視一眼他身後的小弟。
刀疤臉點頭哈腰,然後指揮小弟們麻利地收拾幹淨一間柴房。
“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呀?”三日月宗近拍打着少年那身滾得髒兮兮的外衣。
“鶴,12歲。”
神色陰郁的青年拍拍那個男孩的頭:“同齡人。”
男孩眼睛一亮,也不嫌棄鶴丸國永一身灰塵:“你平常都做些什麼哇?會去爬山嗎?還是爬樹?你知不知道什麼有趣的遊戲?我聽說過一個叫撈金魚的遊戲,你玩過嗎?”
男孩笑嘻嘻地攬着鶴丸國永進了柴房,其他幾人也陸續進屋。陰郁青年關門時,留意到刀疤臉臉色極其難看,但注意到他的眼神,則立馬賠了個笑臉。
“虛僞。”青年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