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電話,裴周沒給自己那麼多傷神的時間,順手洗了把臉,任由水滴在臉上滑落,現在是早春,天氣還是涼,冷水順着手腕流進袖子,沾濕的衣物有着沁進骨子裡的陰冷,裴周沒在意,随便挽了上去,他聽見外面的護士在喊裴醫生。
“來了。”
他大聲應下,快步走了出去。
嗓音卻并不顯得粗暴,比起裴周的長相,他的聲音反而更受好評。中學時期,教室裡尖銳的音色在一個暑假以後消減了不少,變聲後的男孩大部分是低沉又帶着粗糙質感的音色,那個時候,裴周變得更受歡迎起來。
她們說,他聲音是深秋降過初雨的松林,是釀了很多年又帶着雜質的山間清酒。
接應完急診的病人,裴周微微呼出口氣,他低頭看了眼手機,已經淩晨兩點了,他需要休息。裴周跟病房的護士打好招呼,讓她們有需要随時叫醒他。
他年輕沒有家室,又耐得住性子想往上走,這兩年給他安排的工作量格外大,急診科相較于其他科室又繁忙緊張,裴周身體的疲勞感越來越重。
剛開始成為醫生時,他緊張又興奮,身體是随時待機的狀态,值夜班的時候,眼皮已經沉重到上下打架了,腦海都清醒得睡不着,生命的責任感和危機意識讓他保持警醒。
工作幾年後,裴周已經變得老練,見過太多生離死别,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手術失敗自責到失神的人了,有些事情他做不到,裴周已經接受了。
他不是萬能的,也不是無能的。
那些埋怨和失望一股腦地砸到他頭上的時候,他不會再流血了。那些刺耳的尖叫,辱罵,他已經習慣了。
裴周早上八點還要和同事對接,順便應付滾回來的李琛。
希望今晚不要再出現意外了。
他想好好睡一會。
在睡着之前,他仔細想着那家花店,裴周的記憶力很好,厚的像山一樣的教科書都背了下來,就是想不起來那家花店的名字。
可能因為從來沒當真記過。
想到還要另外去接李琛,裴周撐起身子來,把鬧鐘又往前調了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