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館内人來人往,盡管不是就餐的時間段,但店内仍熙熙攘攘。
林卻點完,發現鹿聆低頭捧着手機,手機屏幕卻是黑的。
“哒。”
鹿聆回過神,眼神茫然。
林卻收回手:“出事情了?”
鹿聆先是點頭,又忙搖了搖頭,問:“你點了什麼?”
“兩碗牛肉面,”林卻把已經燙好的餐具遞給鹿聆,唯一裸露在空氣中的眼睛亮晶晶的,“加了兩份肉!”
“……”
這已經是她們第七天吃面了。
鹿聆望着林卻,此人興緻勃勃,大有可以再吃一個星期的意思。
算了,女明星平常能吃到什麼好東西呢?
不過是寡淡的綠葉和味同嚼蠟的雞胸肉。
但——
“真的不用打包嗎?”鹿聆問。
林卻搖頭:“現做現吃,味道最好。”
鹿聆欲言又止,林卻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靠回了椅背上,雙手抱在胸前,聲音不大,聽不出情緒:“呦呦,我又不是通緝犯。”
“哎,”鹿聆歎了口氣,“可是會被拍到的。”
拍到會被曝光,曝光了又是一圈子虛烏有的熱搜。
那些亂七八糟的話,她不在乎,她在乎。
“……也不知道我現在的情況,算不算停薪留職。”
鹿聆歎了口氣,雙手做祈求狀:“老天保佑,随便哪位神仙保佑,讓你快點沉冤得雪吧!”
林卻側目睨着她。
“然後你火速恢複繁忙的日程工作,不然我媽問我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怎麼編!”
林卻剛張開嘴,不等發聲,隻見鹿聆已經完全沒了力氣,自顧自的碎碎念着:“還有房租和水電費……啊,我怎麼這麼倒黴啊!剛上班就休長假。”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林卻的心靈布滿了無語。
“你是我的生活助理。”
鹿聆看向她,無聲說“所以呢?”
“所以你是可以和我住在一起的。”
說着,林卻終于想起了什麼,在鹿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裡,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按照計劃,她們應該住在總統套房,但是計劃出現了意外;
但結果是一樣的啊,她們住在一起了。
鹿聆翻了個白眼,終于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你為什麼一直住酒店?”
林卻睨向她,正欲開口,鹿聆小心翼翼地說:“你也買不起成華的房子嗎?”
“……”
“買得起,但是不想買。”林卻說,“酒店多方便,出去再回去,房間整潔如新。”
鹿聆點了點頭,但仍然不太認同這個觀點,不等她開口,林卻幾乎沒有動靜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林卻接起電話:“喂?”
鹿聆期待地看着她。
“宋禾?”
“嗯,好,”林卻示意了鹿聆一眼,起身道,“我出去和你說吧,在外邊吃飯,沒人看我們……”
鹿聆怔愣良久,直到服務員上完了面,她望着升騰的白氣,最後還是偏過身子,望向林卻。
是已經沒事了嘛?
心髒忽然擰一下,像落下了一滴檸檬汁。
鹿聆舒了口氣,證明什麼一樣,重新望向林卻,思緒卻飄散回了二十年前的夏天。
她初遇林卻的夏天。
陽光侵略着地面上的一切,夏蟬嘶吼着嗓子,熱氣從腳底闆向上攀爬,小小的鹿聆終于忍不住停下來了。
鹿晔低頭,把自己的帽子扣到了小鹿聆的頭上,深吸了口氣,一下把小鹿聆抱了起來,金色的光在紅皮面的書包上泛起錯落光暈。
“給我吧。”
小鹿聆摟住鹿晔的脖頸:“這個不沉。”
“沒事,媽媽手裡的也不沉。”
彼時鹿晔的全部身家挂在肩上,懷裡則是她的全世界。
鹿聆趴在鹿晔的肩上,望着走過的路,總覺得腳下的路越來越窄——
“呦呦,咱們到了。”
巷子口的盡頭倏然寬闊。
青石闆鋪成的路是暗色的,踏上去,涼絲絲的。
鹿聆擡頭,太陽還是那個太陽,隻是藏在了高聳繁密的槐樹後。
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低下頭,迎面對上了槐樹下林卻的眼睛。
她們那時身高相仿,非要比較,鹿聆稍高一些。
林卻站在那裡,圓潤流暢的鵝蛋臉上,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恍惚浸泡在深潭中的石頭。
鬼魅一樣。
又讓人舍不得挪開眼睛。
鹿晔卻好像完全沒有她這樣的感受,她牽着鹿聆,主動走進了樹蔭裡,對林卻自我介紹到:“你好,我是鹿晔,日華晔——呦呦,”
林卻怔了下,眼眸輕顫,握住了鹿晔伸出的右手。
“林卻。”
“雙木林,忘卻的卻。”
“你已經識字了嗎?”鹿晔有些驚喜地看着林卻。
“嗯。”
“真棒。”
得到誇獎後的林卻兀自低下了頭,垂在身側的手收緊了下。
“呦呦?”
該來的還是來了。
鹿聆手背在身後,緊緊攥着,手心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大概是夏天作祟。
她也是識字的,鹿晔此前的工作是小學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