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晔?”
沈昱初放下水杯,好看的眉眼微蹙,林卻正欲提醒,她搶先一步想了起來:“想起來了,你當時誤會是媽媽轉世的人。”
林卻:“……”
“有些時候你可以失憶。”
“那不好意思了,我這人記性好的不得了。”沈昱初計劃得逞地笑了兩聲,舉杯喝水的同時,眼尾的餘光瞥向林卻的電腦屏幕,“十二年了吧,她搬走後你們還有聯系?”
林卻看向她,一語中的地反問:“是她偶爾還會和你聯系吧?我的好姐,姐?”
沈昱初被她的這聲“姐姐”刺撓的渾身發毛,但沒有否認。
鹿晔母女搬走後,類似對話的聯系是不多的,但每年林卻的生日,鹿晔的禮物和祝福都會準時到達。
算不上貴重,但能看出來是她用心準備的,沈昱初認為這左右也算是沒有斷聯:“所以,你準備幫她這個忙喽?”
“嗯。”
林卻扣上電腦屏幕,戴上耳機:“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呦呦了。”
沈昱初蹙着的眉更緊了,起身湊過去,不等開口,手機裡先傳出了貝斯聲與嘈雜的歡呼聲,夾雜在其中的那句“大家好,我們是FEVER!”格外明亮。
“我是主唱,LURING。”
“接下來,讓我們一起《see sea》!”
沈昱初怔了下。
林卻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大大方方把手機屏幕展示給她看。
視頻是音樂節的觀衆用手機錄制的,畫質堪憂,畫面抖動,但是音樂傳達的情緒——編曲并不複雜,但極有畫面感。
有的樂手用音樂講故事,鹿聆則是用音符作畫。
晴天,暑假,從學校中解脫的少女們開始了謀劃已久的逃跑計劃,計劃的目的地是海邊;
幹淨的襯衫,冰塊碰壁,深色的可樂氣泡滋滋起舞;
綠地,發呆的小狗和兔子,一邊湊近一邊小口喝可樂的少女。
四散奔跑的小動物,明明是想吓它們,最後卻被她們吓到的少女,朋友們沒有安慰,而是加入了微笑小狗的隊伍,一起笑着看着她;
奔跑,海邊,珍珠一樣散落的海浪;
大海也好像變成了她們中的一員,溫柔地加入了這場“追逐戰”,陽光散落海面,不知道那位姑娘不小心被石子絆倒,又或者自己摔倒——“撲通——”
她們一起倒在了沙灘上,海浪,溫柔的海浪,輕輕吻着她們。
假期結束了。
“LURING,”林卻睜開眼,摁滅手機屏幕,望向沈昱初,“這個名字很适合她,對吧?”
一首歌的時間,她們都被她引誘進了她構建的世界中。
沈昱初坐正,點了點頭,輕松道:“确實有才華。”
“和小時候不一樣了,是成——”
“不。”
林卻打斷沈昱初的話,她望着屏幕裡的人,一字一句認真地說:“她小時候也很聰明,關于音樂,她是天才。”
沈昱初心下一沉,但仍然順着林卻的意見點頭,半調侃道:“所以,你要拯救這個失意受挫的天才嗎?”
林卻蹙眉,看了她一眼。
沈昱初微頓。
她知道自己理解錯了,卻怎麼也講不出詢問的話,相比詢問,她在那一瞬間,更多的是一種難言的被刺痛感,或者說,背叛感。
但下一秒,她便強迫自己忽略掉這層感覺。
“我沒有彌賽□□結,”林卻收回視線,語調很輕,“鹿聆也從來不是一個需要被拯救的人——人類的一生不足百年,但也足夠漫長,這樣漫長的人生裡,誰又能拯救誰呢?”
“但我想,鹿女士給我發這封郵件的時候,應該想了很多,求人幫忙從來不是一件輕輕松松的事,”林卻淡淡說,“她一直也是一個要強驕傲的人。”
“那——”
“如果她還想唱歌,并且,”林卻回答道,“并且不介意這個幫忙的人是我,我非常願意。”
沈昱初蹙眉:“嗯?”
林卻輕聳了下肩,語氣輕松道:“昭昭,你一直都沒有看出來嗎?”
“……從三歲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她最讨厭的就是我了。”
攝影機後,鹿聆眼眸低垂,扣着機器的手不覺收緊。
大片的陰影溫柔地擋住了她,替她藏起紅透了的耳尖。
餘光裡,打成蝴蝶結樣式的黑色絲緞領帶欲蓋彌彰的斜系在林卻的脖頸上,林卻後背靠在沙發上,指間坦蕩蕩地纏繞玩起了領帶,視線則直直望着直播設備的鏡頭。
口罩下,鹿聆的嘴巴抿成了一條線。
她沒有失憶,她什麼都記得。
吸血鬼可以消除自己留在人類身上的痕迹,卻不能消除人類留在她身上的嗎?
是不能,還是——
燈光,攝影機,甚至于直播間的彈幕,都聚集在林卻身上。
“但沒辦法,”
黑暗中,鹿聆的瞳仁放大了一瞬,林卻的聲音不大,但足夠她聽清每一個字:“我很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