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曾經前程輝煌的醫學碩士,卻轟然一聲,從十幾層高的廢樓上倒下來,像無人在意的破爛一樣砸了個稀巴爛,死無全屍。
那是痛到失去知覺,劇烈抽搐,又無法動彈,但更痛的,是瀕臨死亡時的清醒。
從無限可能的光明坦途到黯淡平庸徹底爛掉的人生,就隻是為了襯托主角的光鮮魅力,隻為了這樣一個徒有其表的空殼……
他不甘心……
他好不甘心啊……
身體和思想被控制了大半生,就連情感都被把玩,徹頭徹尾成了一具襯托主角魅力的傀儡。
所以他不能受謝安然的萬人迷光環蠱惑。
不然等待他的,就隻有重蹈覆轍的慘死結局。
死亡就像一聲警鐘,讓秦意掙紮着抓到了一絲清明。
到了這種時候,他已經顧不得謝安然會不會懷疑自己,趁着這一瞬的清醒,他略顯粗暴地甩開了扶着自己的少年。
他踉跄着往樓梯邊走了兩步,到半途卻又隐隐約約想起來什麼似的,扯下了謝安然脖子上散發着冷清氣息的吊墜。
一切都在按照計劃當中進行,謝安然本來還在可惜謝珩看不見這精彩的一幕,下一秒,就被男人狠狠甩開。
從來沒有人能拒絕謝安然,他被甩倒在地上,美麗的臉上閃過一絲茫然和扭曲,“秦意哥,你怎麼了?”
秦意并不回答,他緊緊握着掌心中的吊墜,手指都攥得發痛,往樓下走去,根本聽不清我見猶憐的少年在說什麼。
一切隻剩下模糊的本能,他已經不知道謝安然想要做什麼,頭上的燈光刺眼明亮,他隻隐約記得他答應過誰要把吊墜帶回去。
而且……
而且什麼呢。
秦意搖搖晃晃,眼前出現一雙冷清如玉卻又十分孤寂的身影。
他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但是他想,有人在等他呢。
男人甩開的力度沒輕沒重,謝安然有些吃痛,後知後覺從地上爬起來,本來想追上去又覺得丢臉,隻能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十分不開心。
他同樣也想不明白。
是不是謝珩又搗了什麼鬼,秦意明明已經落入了他精心布置的幻想當中,自己怎麼會突然又被推開?
……
“然然呢?”
連路都走不直的秦少爺沒有得到家人的一句問候,第一句就是對萬人迷主角的關心。
甚至看着隻有孤身一人走下來的男人,始終慈眉善目的秦老爺子臉色驟然變得十分嚴厲,“怎麼隻有你一個人下樓?”
脫離了謝安然的光環,秦意雖然醉意朦胧,卻終于能從這個虛幻的美夢當中掙脫出來一點,聽見其他人的聲音。
他不想回答老爺子的問題,隻低聲說:“我要回家。”
秦老爺子從上到下打量了他幾秒,突然擰眉道:“然然喜歡你。”
秦意聽不進這些:“我要回家。”
秦老爺子同樣也聽不進,作為多年的上位者,他更不容許有後輩挑戰他的威嚴:“秦意,你的家就在這裡,你還想回哪兒去?!”
秦意的意識卻又開始模糊不清了。
他知道,謝安然馬上就要跟上來了。
所以他不再停留,當着秦老爺子的面,踏出了秦家老宅的門。
憤怒的吼聲沒過幾秒就在身後響起:“小兔崽子,你今天要是走出這個門,以後就别再說是我秦家的繼承人!!!”
男人跌跌撞撞的身影卻隻稍稍一頓,就又朝前走去。
.
月色皎潔,小别墅中格外寂靜。
單薄的身影不知道等待多久,和月色重合在一起,像是月光化為人形的影子。
明明知道秦意今天很有可能就回不來了,可不知為何,别墅門口還亮着燈。
奇怪的是,室内卻一片漆黑。
有人坐在這片空蕩蕩的黑暗裡,為了一句随口說出的話,無窮無盡地等待。
指針走向十二點時,黑暗中的人影終于有了一點動靜。
少年轉頭望向門外,悄悄垂下了眸。
沒有人會回來。
他等了太久,嘴唇幹渴,喉嚨發啞,甚至連身上都開始隐隐地發冷。
他知道。
沒有人會為了他,離開謝安然的。
謝珩披上秦意昨天蓋在被子上的外套,蜷縮在寬大的沙發裡,任由疼痛蔓延身體。
他已經快習慣了。
這樣無法驅散的寒冷和孤寂,本身就是比疼痛本身更深的毒藥,無法輕易袪除,隻能不斷地忍耐,不斷地忍耐,直到習慣為止。
門鎖在這個時候咔哒響了一聲。
謝珩怔在原地,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幻想當中的錯覺,但下一秒,就感覺有什麼溫暖的東西在手邊拱了一下。
他瞬間睜開眼,就見男人趴在沙發邊,輕輕握着他的指尖,把什麼冰涼的東西塞進他掌心,低聲道:“吵醒你了……”
謝珩搖搖頭,攤開掌心,低頭看去——
晶瑩剔透的淺藍色吊墜正靜靜躺在那裡,散發着冷淡柔和的光輝。